一来二去因为剧痛,贵妃显然有醒转过来的意味。
祝星手下依旧不停,开始为她进行部分缝合,神情冷静又冷酷。
外面传来一声“皇上驾到”,不过皇上却并未入内,想来是看不得治伤的血腥场面,又怕耽误祝星医治,因而在外等候。
皇上一来,外间便不大清静,应当带来了不少人。
她缝下最后一针,像是计算好的,贵妃眼睫微颤,醒转过来。
祝星将线扯断,在创面上撒自制的金创药。
贵妃张开眼,一双眼许久不曾聚焦,良久才找到焦点,慢慢回神。她看到垂眸为她治伤的祝星,立刻痛哭出声。
“祝姑娘,你救救我。”她此时后怕极了,完全后悔去救皇上。若再给她一次机会,她说什么也不会过去了。
宗豫看她这副哭闹的样子,顿时有些意兴阑珊。
祝星却是一如既往的温和,对贵妃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而后继续慢慢为她涂药。
“娘娘省些力气,我会竭力而为,您相信我可好?”祝星哄孩子一般轻声细语地哄着贵妃,渐渐将她崩溃的情绪安抚下来。
“信,我信你,祝姑娘。”贵妃如今别无选择,无论信与不信,都要靠祝星才能好起来。
她忽然想到什么,抬起头看向祝星,尚带着些希冀问:“祝姑娘,我的……”
“孩子”二字还未说出口,祝星便果断地摇摇头,阻止她继续问下去,免得人更加神伤。
贵妃躺着,虽未说什么,人却一下子惨白许多,甚至没了生气。她纵然预料到自己此举要放弃腹中孩儿,此时却依旧伤心难耐。
她昏昏沉沉,浑身发热,恨极了胡国人。
若不是胡人,她今日好好的,又怎会落到如此局面。
祝星为她缠好布条,自始至终她都不曾呼过一句痛,可见是哀莫大于心死。
布条缠好,祝星便去桌前一连开了好几道方子,没对之说过一句“节哀”,又或是其它什么安慰人的话。
“拿去让人煎好送来。”祝星将方子递给青椒,青椒忙拿了药方出去找人煎药去了。
“小鱼,转过头去,非礼勿视。”宗豫正兴致勃勃地看她写字,陡然被点名,不由得抖了抖胡须,乖巧地背过身去。
祝星这才为贵妃除下罗裙清洗,她小腿上满是血污,倒比肩膀上还要触目惊心。
贵妃难得独自伤心,不像平日里那般时时有人劝慰,反倒自己哀切地哭了一场,无人阻拦。她哭得眼泪鼻涕一把,也不知在哭自己身世,还是哭伤口疼痛,又或是哭今日倒霉。
不过这么一哭,她心中郁结顺了,不免看向一直默默为她治伤的祝星。
少女眉眼沉静,丝毫不多话,只专心给人治伤,旁的事似乎都与她无关。哪怕贵妃垂泪,她也不曾多过一句嘴,听之任之。
这样的态度极易让人放松心情,叫病患在她面前展现出脆弱一面。
即便如此,她也不会故作安慰,依旧忙自己的事。
贵妃轻叹,真是个让人安心的好郎中。
她自入宫起便事事谨慎,平日里无论是哭是笑都要精准拿捏过后才在人前展露出来。她是疲倦的。
哭这一场倒让她神清气爽,心里反而没有那样难受了。是她自己选的搏一搏,她虽然失去了个孩子,可未来,想必是很好走的。
“祝姑娘。”贵妃又变做平日里那样柔媚婉转,即便受了伤,却依旧让人心生怜意,“多谢你。”
谢的究竟是什么也不曾说明。
第216章 醒不过来
祝星正巧忙完, 抬头对贵妃一笑:“分内之事。”
贵妃身上又疼起来,勉强笑笑,不再多言, 将唇抿起,闭目躺着。
一切弄好,花椒又为贵妃换了一件罗裙, 才算事毕。
正好,外面的汤药也煎好了送来。
祝星淡定地将猫揣回袖中, 向外间去取汤药。
她是懒得和皇上打交道的,但人已经来了, 总要过个场面。索性她惯会糊弄,因而也不觉得为难。
外间来的不仅有皇上, 还有文武百官。
夜宴草草结束,百官显然无法全身而退。皇上没下令让众人离开, 他们只能跟随皇上在各宫行走。
方才在椅子上大爷般坐着的诸位太医此时此刻鹌鹑似的跪在一旁,完全没有阴阳怪气祝星的气势, 只恨不得自己能缩小点再缩小点,从外间消失才是。
皇上刚刚一入内看到这几个躲懒的太医,顿时大发雷霆, 说贵妃还在受罪,这几个人竟然还敢偷懒, 要他们跪到贵妃好起来。
贵妃受的伤要好起来怎么也需数月,自不必说痊愈需要多久。
众大臣也不敢置喙,深知皇上今日心情差到极点, 完全不敢多言,怕自己惹祸上身。
“祝姑娘怎么还不出来?”皇上担忧地发问。
禄公公忙哄道:“祝姑娘刚进去没多久。”
皇上点点头,再度坐下, 焦躁不安地等着。过去他宠贵妃,是爱之温柔小意。今日大难临头,他才知道谁对他是真情,谁对他是假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