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豫看着看着总为她捏一把汗,怕她支撑不起满头秀发的重量,终于忍不住开口:“星星, 我帮你绞头发好么?”他说罢又忐忑起来,怕祝星避嫌拒绝。
谁知祝星很果断的将手一放, 伸手递出干布。
宗豫又欣喜又愧疚,他该为她找个丫鬟来伺候的。他立刻站起身接过她手上干布,专心致志地为她绞起头发。
少年眉心紧蹙, 仿佛在对待什么重大任务。他尽可能将手上力道放得最轻,却尤怕扯痛祝星,不免干巴巴问:“这个力道可还好么?若是痛, 你定要告诉我。”
“这样很好。”少女甩着手腕,完全没有平日的冷静端方,不紧不慢,看样子她实在是擦头发擦得很累。
宗豫垂着眼睛一笑,便道:“是我失察,一会儿去街上给你买个丫鬟伺候你。”
祝星揉着发酸的手腕摇摇头:“罢了,我这当人质出来一趟还带个丫鬟回去,未免太过嚣张。”
宗豫一开始手生,越绞越熟练,甚至还得出些心得:“你有嚣张的权力。”
祝星哼了一声:“懒,我看你伺候得便很好,莫若回去给我当丫鬟吧。”
宗豫突然近乎被她调戏,绞头发的手不由得一顿。他双颊一红,专注地盯着她圆圆的脑袋,忽然低声说了一句:“好。”
祝星没想到他会答应,顿时没由来的一阵心虚,转移话题:“你这头发绞得倒很是不错。”
宗豫笑:“做猫时常常看青椒与花椒为你绞头发,看得多了便会了。”
祝星便不再言语,望着镜子中的少年。
少年容貌昳丽,眉眼弯弯,两扇眼睫向下覆压,温驯而乖巧。
有宗豫帮忙,祝星的长发很快被布绞干。
她一头青丝如瀑布般垂到腰际,披散在脑后显得一张脸格外小,几乎不如宗豫的手掌大。
宗豫顺手为她梳了发髻,又从袖中取出发簪为她戴好。
祝星望着水镜中的簪子,与她来时戴的那支不同,便顺口问:“哪里来的簪子?”
宗豫揉揉鼻子:“没什么,我带你去逛逛。”是这几日他在靖王府中静养无聊,亲手雕的簪子。
祝星也没追问,戴好幂篱,随他一道上街去。
……
马车飞驰,一路驶入荆州。
荆州多山,马车一股脑钻入山中,消失在世人视野里。
“二王子,咱们该走了。京中生变,周人网购必会愈发严加排查,再不走就来不及了。”胡人老者此时打扮成周人,乍一看与周人也并无什么分别。
元绍并未戴面具。他五官深邃,轮廓分明,两只眼睛用药水改了颜色。他穿周服,戴周帽,看起来也不像周人,倒像是周胡混血。
无他,他长得太过于立体。
“等到午时,再不来我们就走。”他目光冷彻,眼神悠远。
“依我看,大王子不回来才正好!”胡国老者轻哼一声,显然对元鲁意见颇大。
元绍出神,元鲁不回来便好么?怕也并非如此。
多年来他父王诱他与元鲁相争,既能让他们二人在争斗之中发展胡国,又能制衡双方,不让一家独大。
而他以前不清楚,近些年却明白了一件事。
无论是他还是元鲁,他父王都不打算让他们即位。
胡王属意的是年纪尚小的三王子,同时三王子的生母也是胡王最喜爱的妃子。
胡王谋划多年,便是为了让三王子继承胡国大统。他和元鲁为胡王开拓疆界,也只是能让年纪更小的三王子日后高枕无忧罢了。
若非他无意中亲耳听见,他也不愿意相信此事。
自那之后,心便冷了。
他看元鲁只觉得可怜,他也觉得自己可怜。
所以此次入京,元鲁在明处,他在暗处。元鲁得到的命令是暗杀霍骁,嫁祸周国皇室。他的任务是杀了赵显,销毁证词。
他没想着和元鲁斗,所以通风报信,随手救他一命。
但都是送死的任务。
元绍忽然想明白了,或许这一趟他父王压根没打算让他们活着回胡国。他顿时齿冷,一阵赛一阵的恶心。
“二王子,山下有人上来了,是银月姐他们那辆马车。”有人向元绍通秉。
元绍回神,银月回来,想必计划应当很顺利。
不多时,马车便悠悠到了。
驾车的是他们自己人,元绍一眼便认出。接着车上跳下来了是银月。二人皆狼狈不堪,还身受重伤,显然出了意外。
“怎么回事?”元绍从石头上站起,长眉一皱望着二人,“元鲁呢?”
银月抿抿唇,如实交代:“大王子他……他死了。”
“什么?”元绍带领的一干人马发出不可置信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