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又不知我是何人,又不知我有何本事,唯你知道。”祝星清清凌凌地道。
宗豫被她那句“唯你知道”撩得心头一乱,惊慌失措地对上她如月沉碧海般清冷的眸,呼吸都是一窒。
“你怎么了?”见他停下脚步,她不解问道。
“没什么。”宗豫想摸摸鼻子,又想起来自己戴着面具,只好将手收回。
她总能轻而易举地让他失态。
“这里的斋点做得很不错,我带你去尝尝。”宗豫冲她笑笑,二人倒是真来游玩而非敬奉神佛的了。祈福的事是一样不干,现在又要跑去吃斋点。
红叶飘摇落下,宗豫顺手打断落叶归根地进程,将红叶捏在手中向着祝星一送。
“好叶配美人,今日来得匆忙并未来得及带礼物来,这片枫叶是整座山上最好看的红叶,送给最漂亮的你。”宗豫睁眼说瞎话。
祝星接过红叶,用手拿着叶柄翻来覆去地瞧:“你怎知这是山上最好看的红叶?若我找到更好看的呢?”
“好看不好看以我的意志为转移。我说它好看,它便是整座山上最好看的红叶。”还挺唯心主义的。
祝星轻笑,郑重收下:“好吧,最漂亮的红叶。倒是难得听到你夸我漂亮。”
宗豫心中一动,心头掠过一丝微不可查的心动。他神情专注,含混道:“你本就漂亮,不过心更美,平日旁人都被你的温柔善良打动,来不及夸你美丽动人。”
祝星被他拍马屁的能力逗笑。旁人不知她如何,宗豫在她身边做了许久的猫却是再清楚不过她的性格的,难为他能说出“温柔善良”四个字哄她,着实是很会睁眼说瞎话。
二人再向内走,人渐渐多起来。来相国寺上香之人多聚集于此,大雄宝殿。
此处供奉香火,设香火钱箱,更有签筒。
旁的寺庙有的,这里一样不少。
殿中跪着许许多多香客,虔诚地阖目许愿。有的双手合抱签筒,上下摇动,忐忑地求一支签。
看起来很有功德修为的老和尚在一旁的蒲团上坐着,有香客去问,他便耐心解签,很是慈眉善目。
“怎么?要去求一签么?”宗豫完全是个尽职尽责的向导,领着她到处逛,还撺掇她参加游乐项目。
祝星难得白他一眼,摇摇头道:“我不信此,便是去求签也不会灵验。何况我所求的,根本无需其它断定。”她想要的自会到她手上,完全不需多此一举。
宗豫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原来求签还有这种说法。”
“你也不必去。”祝星瞥他一眼。
宗豫一笑,逗她说话:“为何?”
“你信么?”祝星看他招摇的样子便手心痒痒,想揍他。她想揍便上手,揪他未戴面具地下半张脸。
入手丝滑,缎子似的娇嫩。
少女一愣。
少年跟着一愣。
她在他当猫时做惯这动作,他那时只要一调皮她便掐他的腮,这一招很有用,每次她这么做黑猫便老实了。
无论是猫是人在祝星眼中都是宗豫,她并没有区别对待,因而他刚刚故意闹她,她便像治猫那样治他。
只是眼下二人都是人,这动作便旖旎起来。
他们动作自是引来不少香客注目。不过相国寺的香客也像沙弥一般素质高,只是面上隐隐露出不赞成之色。
哪里来的小年轻,在佛门清净之地轻浮了些。便是蜜里调油也不该如此。
宗豫憋笑憋得下半张脸都红了。他提醒祝星,语中带笑:“星星,菩萨看着呢。”
祝星这才放手,负手向前走去。
宗豫摸摸自己的脸,嘿嘿笑笑,急忙跟上她:“星星,星星。”
“佛门重地,菩萨看着呢,施主还是莫要如此叫我。”祝星一板一眼,学他方才说话。
“菩萨看便看吧,我不在意的。”他三两步追上她,转移话题,“求签这事倒真不是招摇撞骗?”
祝星似笑非笑看他一眼:“咱们仍在人家寺里,你说话如此不讲究,我可不想跟你一道被人赶出去。”
宗豫笑得更欢:“你同我讲讲嘛。”他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竟然朝祝星撒娇。
祝星望他一眼,被他引着往斋房去,一面同他道:“求签,其实也是问卜的一种方式。人要问卜,必是有所求。与其说是预先知道结果,其实更是结果干预过程,最后又影响到结果上来。”
宗豫一愣,只觉得她的话中有千百种道理,一时间听得有些痴了。又觉得自己明白,又觉得自己好像不大明白。
“有时候人事先知道结果反而不好。”她语带深意,“譬如人并未做好准备,却超前地知道了不好的结果,便极有可能产生不好的情绪,从而放弃自己,便真就走向坏结局。”
宗豫听出一身冷汗,仔细一想的确是这么个道理。
如果求问的对方还是有名的大师,只怕知道既定结局后便完全不想抵抗,顺水为之。是以能预见为了也并不大好。
万一看到的是不好的未来,意志力薄弱一些的便不由生出放弃抵抗的心思,当真是可怕极了。
祝星看他沉默不语,不免笑笑:“所以求签之事,可以信,却不要盲从。人的命归根结底还是掌握在自己手中。”她极少与人说这些,自己也不懂为何要宽慰宗豫。他性子那样欠揍,吓他一吓本来很好。可看他真被命理玄学吓到,她又不免出言安慰。
宗豫本被自己一无所知的领域给震撼,听祝星安抚自己,便知道她误以为他被吓住。他乐得在她面前当胆小鬼,于是很配合地点点头:“好可怕,我不乱求了。”
祝星莞尔:“也不必很怕,有我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