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侄,我不知道你被谁蒙骗,竟以为我是如此大奸大恶之人!我这便出去对天发誓向你还有诸位大臣们证明, 我,问心无愧!”皇上演得兴起,抬腿从高处下来, 要向殿外去。
诸大臣自发地让出一条路来,叫他经过。
皇上一路向殿外去,禄公公在后面追,却被人拦下。
殿外的雨密密麻麻地下着。夏季的雨不似春季那样柔和绵绵,一滴滴砸在人身上都是有重量的。
皇上出了殿门,见禁卫军一如往日那样守在门前,只是不听他调遣,便明白这禁卫军早已被宗豫拿下,深知情况不大乐观。
外面暑气蒸腾,落雨依旧燥热。
皇上一头扎入雨幕之中,在空旷的广场中行了许多步,才赫然站好,整个人仪容全无,被淋成了落汤鸡。
他回头望一眼出来的众臣,在潇潇雨幕下正要开口,便被宗豫打断。
“皇上,起誓自该有个起誓的样子。”宗豫不着痕迹地在心中算了时辰,不叫他立刻发誓,“在太庙中如何忏悔,在此时不也应当如何立誓?你为了证明清白,不会连这点诚意都没有吧?”
皇上顿感屈辱,他登基以后连太庙都不曾去过,却要在此处行太庙大礼,他如何受得了这份辱?
可惜他此时此刻倒与宗豫目标一致,都是为了拖延时间。
他只盼着零星暗卫快些去通风报信,叫京郊守军速来清君侧。
是以他应下这样屈辱条件:“朕自是有这份诚意!不过朕并未做错事,为何要忏悔?朕行大礼,是给皇兄与皇嫂交代,而非自认有错!”
宗豫觉得时辰差不多够了,便点头应下:“随皇叔怎么说,只要你对天起誓,我父皇母后原谅了你,我自不会追究。”
百官们听到他如此道,不免纷纷皱眉,露出不赞成的神情。这靖王筹谋至此,怎么只求皇上在他不知道有没有在天之灵的父皇母后跟前发个誓?
这难不成皇上真害了人,他父皇母后还能上来惩罚皇上不成?
实在太孩子气了!
不少官员已经打定主意不再拥护皇上,却没想到宗豫来了这一手,一时间相对无言,不知道该怎么劝。
何不一鼓作气将人拿下?在这里搞什么玄学!
皇上看着宗豫信誓旦旦的模样,心中忽然觉得有些好笑。他不明白宗豫为何执着于叫他对着先皇与先皇后发誓,但他乐见于此。
到底还是不成熟的小孩子。
发誓对他们这种大人来说是家常便饭的事,看着宗豫将发誓当成多么认真重大的事情,他觉得这孩子怪可怜的。
虽不知是谁在背后帮宗豫出谋划策,皇上觉得那人看到宗豫一手好牌打得稀烂的模样应该要气得吐血。
雨还在下,浇在人脸上是热的,像是放温了的水。
皇上跪下,一时之间感觉时光错乱,回到过去。这十几年来,他从未向人跪过一次,连太庙都不去,今日陡然下跪,他心中多少不是滋味儿。
可别让援军入京,不然他要杀尽今日相关之人。
皇上狠下心来,抬起右手竖于耳际,开始念道:“我这一生,问心无愧。”这话也不算骗人,他根本没有所谓的道德观念,自然是问心无愧的。
然而天上的雷云却开始发作,发出震耳欲聋的嗡鸣声,连大地都仿佛在为之震颤。
这么一看,倒像是皇上的忏悔上达天听,上天对他这话并不满意。
众人不由得一愣,纷纷看向宗豫,难不成先皇先皇后真有在天之灵不成?
皇上也不知道天上这雷怎么就这么巧,偏偏在他说话之后轰隆隆起来。他才不信什么死后在天之灵,人死如灯灭,不然他害死那么多人,怎么这么多年一直稳坐皇位?
今日是他失算,只要他过了今日……
皇上稍稍安下心来,继续对天道:“皇兄,皇嫂,我所言不知你们可能闻于耳。豫儿长大了,我甚是欢喜,只是他听信谗言,对我有误会,今日我不得不打扰,在此澄清,你们也好做个见证。”他句句恳切,盖因他对那死去的大哥大嫂没有什么敬畏之心罢了。
天上的雷这时候又不滚了,像是听见他说话。
人们也觉得此事稀奇,屏声静气地向下看去。
皇上也稍稍松了口气,这雷没动静就好,他快些说完,事情也好了结。
“我,宗守义,对天起誓。”他沉下眉眼,装模作样,“我并未害过皇兄皇嫂,更未害过任何官员及其家人。若违此誓,天打雷劈!”
他语气铿锵有力,理直气壮极了。
天上的雷云开始剧烈地轰隆作响。
皇上听得心惊肉跳,不由自主地加快速度从地上起来,转身要大步回来。
广场空旷,便只有一道人影在其上快速动作。
百官们也纷纷竖起汗毛,觉得要有大事发生,一个个不禁口干舌燥地看向皇上。
只见滚滚雷云震耳欲聋,大地甚至随之震颤。
密布的乌云里陡然升起一丝光亮,一道雷就这么直直落了下来,劈向那空旷之处唯一运动之人。
轰——
方才还仓皇逃窜的皇上被雷劈了个通透,整个人颤了颤,连一句话,甚至一声惊叫都未留下,人转瞬连着衣服一起被劈成了焦炭。
像一条烧火的木柴倒在了广场中央。
禄公公直接跌坐在地上,喉咙像被棉花堵住,连哭都哭不出来。只有他自己才能感受得到自己抖得有多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