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初次登门,他对这一家人再熟悉不过, 参观酒窖,为新酒命名,还去后厨给郭方蕊打下手。
小赘婿那时不时投来的冷飕飕的视线被他无视了。
卫衡才到俞家两年,他以俞家女婿的身份出入俞家十几年。
与俞华霖是总角之交,与俞静宜青梅竹马,对俞家夫妇如同自家爹娘一样敬重。
如果他是这家人的女婿该有多好啊。
怪只怪人无法选择自己的出身,他从一出生就背负了上一代人的恩怨,注定与俞静宜有缘无份。
晚膳,陆嵩吃的很慢,好似在享受饕餮盛宴,俞景山陪着他喝了好些酒。
陆嵩是他看着长大的,品貌端正,在他眼中也是半个儿。
卫衡给岳父夹菜,给岳母夹菜,给舅兄夹菜,给俞静宜剥虾壳,挑鱼刺,比旁人家的新妇还贤惠。
状元郎了不起啊,哪有他贴心!
俞静宜留意到卫衡自己没怎么吃,吃好之后反过来照顾他。
目光交汇,情意绵绵。
郭方蕊放下筷子去哄孙子,小酒罐会口齿不清地喊祖父,祖母,但每每让他喊爹,他总会固执地喊“木鱼”。
清晰、响亮。
喊完之后,抿着丁点大的小嘴呵呵直乐,还给自己拍手。
平日,郭方蕊为了鼓励他说话就是这么做的,被他学去了。
“……”俞华霖想扔儿子了,砸在长公主的脸上。
郭方蕊搂紧孙子,心下做出决定,在孙子懂事前,不要让他喊爹了。
陆嵩默默地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仰头将一杯清风朗月一饮而尽。
喝了十几年的酒,突然觉得味道有些寡淡,转而添了一杯烈焰豪情。
饭罢,一家人将陆嵩送到门口。
他挥挥手,转过身,敛下唇角,踏着冰雪,踏着月下的影子,独自离去。
俞静宜现在很幸福,他可以卸下退亲的那份愧疚了。
这是他第一次登门,也是最后一次,从今往后,他会与俞家断绝往来,如若有交集,一定是站在对立方,希望那一天不要来临。
在俞静宜坠崖的案子结束后,他偶然发现,自家的库房里满满登登都是贵重的财物。
询问母亲后得知,是秦家送来的,她居然背着他不声不响地照单全收。
他本想退回去,争执的时候不小心打碎了一块血玉打磨的玉佩,随后获悉,竟是他与庄晓妍的定亲信物,他娘背着他把两人亲事都定下了。
庄笑妍的父亲是他的师座,外祖是一品太师,并非把东西退回去,再另外赔偿一块玉佩就能当作无事发生。
他不及俞华霖,背后有整个玄武军的支持,他只身一人,要么接受,要么自此被庄秦两家连手打压,万劫不复。
他别无选择。
不远处的树下有一道人影,陆嵩走到近处,面上一怔。
这人怎么会在这里?
卫衡勾起唇角,拱手:“恭喜陆状元成为秦家的孙女婿,庄家的乘龙快婿。”
哪壶不开提哪壶,陆嵩蹙眉:“你是怎么知道的?”
雪患当前,定亲之事并未对外宣告。
“我是怎么知道的不重要。”卫衡道:“我需要秦家的一条消息,作为交换,我可以把你父亲的身份告诉你。”
上辈子,陆嵩凭一己之力登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之位,过程十分坎坷。
他打算帮他砍几根荆棘,换取报酬,顺便欺负一下还没长成老狐狸的小狐狸,如果可以,再给他塞一朵小桃花,免得他总惦记自家娘子。
陆嵩冷哼一声,接着往前走。
他娘始终不肯告诉他,他父亲的身份,总说时机没有成熟,但也没必要以此与旁人做交易。
卫衡再道:“你甘心就此屈居秦家之下吗?”
陆嵩顿住。
他已经得知秦太师之所以能成为太师,乃是因为裙带关系,并非是真才实学,庄康有能力,却是个趋炎附势的小人,他岂会甘心?
……
俞静宜将御赐的匾额高悬在心悦楼的大堂正上方,两间店铺的生意再创新高。
赚到的银子被她尽数寄回云州赈灾,多地闹寒灾,或轻或重,朝廷不可能面面俱到,俞家倾其所有救助祖地的百姓。
那些钱被用来做两件事,给穷苦人家添置棉衣、棉被,布施酒酿米汤。
翻年,天气开始回暖,某一日,俞华霖突然升官了,从正四品升到正三品,与卫津平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