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装师过来喊人:“7号,7号试衣服。”
刚才还讨论的热火朝天的一家子赶紧站起身,互相催促:“快点快点,去晚了漂亮的婚纱就被人挑光了。”
人一走开,屋子就安静了不少。
站在角落里的陈凤霞瞥了眼杵在门口的小敏:“傻站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干活去,没瞧见大家都忙死了。”
至于陈老板自己,当然是叹了口气,回办公室继续规划后面的工作。
他人刚坐下来,办公室的门就被敲响了。小妹手上拿着单据跟签报,过来找她签字,好报销。
陈凤霞简单问了两句,又核了一遍数字,这才签上自己的大名。
她抬头,将单据还给小妹。小妹却没有离开的意思,只抿了抿嘴巴,欲言又止。
陈凤霞看这些小姑娘有话不说就头痛,只能自己先开口:“行了,房子还是你们的房子。放心,到时候房产证办下来你就知道了,房产证上都写的清清楚楚呢。刚才那话我是用来诓小敏她爹的。她家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
没想到小妹咬了两下嘴唇,开口却是:“老板能不能真跟你说的那样,房子还在店里。我只要住我不要房子。”
啊?
陈凤霞理解不能:“怎么你多了开销还不起房贷,还是怎的?”
小妹摇头,却说起了自家过年的事。
“我没想告诉他们的。可是老乡传老乡,我们村不止我一个人在江海打工。大家一传十十传百,我家里也知道老板你心善给我们在城里买房的事了。”
陈凤霞赶紧强调:“这是你们自己买的房子,首付你们掏,房贷也是你们还,我最多就是告诉你们要买房这事儿而已。你别想太多,小丫头,哪有这么重的心思?”
“谁当我是小丫头了,当我是丫鬟还差不多。”小妹冷笑,“老板你知道大年三十,吃年夜饭的时候,我爸妈有多高兴吗?我爸不停地喝酒,说太好了,以后我弟弟就报江海的大学,留在江海工作,有现成的房子。”
小妹的冷笑一声接着一声:“他考大学八字还没一撇呢,他们就开始算计我的房子了。最可笑的是,我弟弟居然还跟我敬酒,说他一定好好学习,坚决不辜负我的苦心。狗日天的苦心,我的苦心就是一辈子当老妈子上赶着要伺候他?多大的脸!”陈凤霞也瞬间无语。
对,在这样的家庭长大的男孩未必心眼有多坏,但他们习惯性享受全家的供养。
姐姐妹妹们不管多辛苦得来的东西,在他们看来,都是在为他努力,理所当然应该归他们。
因为他从小到大接受的都是这样的教育啊。
这个家是你的,这个家所有人挣的也都是你的。你才是整个家庭的主人,整个家庭的希望。
陈凤霞叹了口气,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这个姑娘。
房子产权在单位,职工只有居住权,这对单位来讲当然是好事。
上辈子她大女儿在大学任教时,住的单位宿舍就是这么回事。
可大学是国家单位,跟梦巴黎这种私人店又不一样。
最基本的一个道理大学职工可以落户,落集体户口。人家也不讲究什么学区房,只要不是太挑剔,自家小孩上大学的附属幼儿园,附属小学附属初中都不成问题。
这些,都是梦巴黎没能力做到的呀。
陈凤霞只好安慰小妹:“你先别着急,你弟弟上大学还有几年。我们慢慢想办法,起码得把户口的问题给解决掉。”
小妹却咬牙堵气:“我不要户口了,反正我也不上学了。”
“说傻话,以后结婚生孩子呢。”
“我不结婚。”小妹抬起头来,认真道,“我才不祸害我的小孩呢,我不生孩子。”
小孩子说孩子气的话。
陈凤霞安抚她:“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你们多关心点小敏,今天她日子不好过,肯定难受死了。”
小妹愤愤不平:“她就是太软弱。”
陈凤霞笑了起来:“那你说,你让她怎么办?”
如果是一句强力与软弱就能解决的问题,那这个困局也不会让这么多人痛不欲生。
门关上了又打开,胡月仙进来问陈凤霞:“小妹怎么了?脸色不对劲。”
“没什么,说到她家的伤心事了。对了,淼淼怎么样?”
刚才胡月仙跟冯丹妮看情况不对劲,怕闹出大乱子,都跟着淼淼追了出去。
“甭提了,这姑娘都快被气死了。要不是我们拦着,说不定能打出人命案来。”胡月仙也气得够呛,“这个老畜生,要不是杀人偿命,我都想直接一刀捅死他。就跟狗皮膏药一样,小敏想甩都甩不掉。想想都替这姑娘愁啊,摊上这样的爹,正经人,谁敢跟她结亲。”
陈凤霞也想叹气。都说人的一生不应当由出身来决定。可有些出身就是能扼住你命运的咽喉。
她找不到解决的办法,只能想另一个问题:“对了,月仙,你知不知道要怎么落集体户口?不买房的话。”
胡月仙眨巴两下眼睛,这问题对她来说太复杂了。结婚?嫁人?
陈凤霞摇摇头:“这个不行,得有个可以普遍使用的办法。”
说着,她打了郑国强办公室的电话。可惜秘书告诉她,郑主任开会去了,让她有事回头再打。
陈凤霞放下电话机,琢磨着该找谁打听。她可等不及郑国强散会。领导干部开起会来可以一开一整天,真不知道他们怎么坐得住。
胡月仙帮她出主意:“要么你等丹妮回来。刚才她接了老板的电话,他们大老板过来了,她得过去汇报工作。”
陈凤霞只好点头:“也只能这样了。”
好在晚上冯丹妮过来时,还是给她带了个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