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军想了想:“我先找个桶做实验吧,看桶子装水再连管子行不行。”
这下俩姑娘的面色才松弛下来,还帮着继续出主意:“就用医院的吊瓶,针头剪掉了,那个管子就能用。”
谢军脾气挺好。大概是从小带两个妹妹的缘故,他对小女孩相当有耐心。也不管她俩说的到底可不可行,就先答应下来:“我回头试试。”
四哥老婆已经端了切好的西瓜过来,招呼大家吃瓜。
郑明明手上捧着西瓜,却对着妈妈叹气:“我眼睛大嘴巴小啦。”
四嫂哈哈大笑:“你可真是大眼睛,跟小燕子一样。嗯,嘴巴比小燕子小,像晴儿。”
郑明明叫夸得不好意思,就往妈妈身后跑,小声嘀咕:“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陈凤霞已经明白女儿的惆怅,就安慰她:“没事,现在不懂的知识解决不了的问题,就好好学。将来你肯定有办法解决困局的。”
比方说,怎样才能便宜地处理少水地区的灌溉。
哎,别说,这里的瓜都比江海甜。说农民望天收果真不错,一方水土长一方瓜果啊。
陈老板招呼三个小豆丁:“过来吃瓜吧。”
四嫂也笑:“对,吃瓜,不怕尿床。尿床才好。”
郑骁昂起脑袋,认真地强调:“有尿不湿,不怕尿。”
周围村民都笑了。尿不湿是个啥玩意?他们在电视机上看过,可没自己用过。
郑骁不明所以,还直接拉弟弟给大家看:“这就是尿不湿。”
小三儿完全没有羞羞的概念,自己伸手拍小屁股,认真地跟人强调:“尿不湿。”
陈凤霞只好在旁边呵呵,童言无忌,小孩子无所谓。
大家吃完瓜,又聊了几句,今晚就定下来后面出工挖蓄水池的计划。光凭人工肯定是不行的,得要挖土机。这挖土机的工钱要平摊,除此之外,要是家里没劳动力的,也得拿钱抵。
陈凤霞对此不惊讶。以前她还在老家的时候,年年加固圩埂也是这样。都是镇里或者村里组织大家行动,工钱肯定没有,完全属于义务劳动。出不了工的人家就掏钱。
社办厂发不出工资的那两年,郑国强为了挣钱还帮人挑过圩埂。好家伙,那哪是人干的活,真是要塌一层皮,把人活活压垮了。
走在回去的路上,陈凤霞回想这些往事,不由得小声嘀咕了句:“农民真苦啊。”
小谢不明所以,听到老板的感慨,还乐观的很:“一天比一天好啦。我爷爷说现在天天有大米白面。我小时候过年才能吃上白面馒头呢。平常都是洋芋跟玉米面。”
郑明明和陈敏佳虽然比她小不了几岁,但地方经济发展差距导致她俩根本不知道吃不上饭是什么样的感受。她俩还认真地强调:“换个吃法很好吃的,玉米馒头多香啊,还有土豆泥,也好吃呢。你不是也很喜欢吃嚒。”
小谢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不一样的,卡喉咙,没油水,不好吃。我还记得有一年过年包饺子,包好了放在墙边。结果墙掉皮,饺子全叫灰给盖了。当时我哭死了,包饺子的肉是我哥给人家挑了好长时间的塘泥才拿到钱买的。那个荠菜我跟我姐挑了好久才凑齐了那么多。白面也是攒了好长时间舍不得吃。就想过个好年。结果一下子全没了。后来爷爷把沾了灰的饺子皮扒掉,用里面干净的馅给我们烧汤喝。”
郑明明和陈敏佳都同情得不得了。
她们小时候在农村日子也苦,很少吃肉。不过像螺蛳、河蚌、虾米还有鸡蛋、鸭蛋这些是不缺的,至于吃饺子,虽然不是隔三差五就能吃上,但隔了个把月,总归能开开荤。
跟她们一比,小谢姐姐一家实在太惨了。
谢军倒是乐观,还笑了一声:“都好了,现在家家户户都不缺饺子吃了。”
小卢和小张都跟着笑:“你们这里的人肯下苦功夫又胆子大,能过好是必然的。”
谢军笑着叹气:“还是四哥他们带的头,不然我们哪里敢。一开始农科站喊我们种果树的时候,乡里给补贴,我也不敢。要是早几年种就好了。”
早几年种树,早几年家里就没那么困难,也就不用两个妹妹早早出去打工,吃那么多苦了。
小谢怕哥哥自责,赶紧强调:“我不出去的话,我怎么碰上这么好的老板。哥,我出去见世面了呢。”
陈凤霞也笑着安慰这位农家阿哥:“不管怎样过,只要有心,总能学到东西。小谢她姐姐不去南边也不知道怎么上网,更不晓得该如何从网上挑选合适的童装,自然也就没法像现在一样卖这么好了。包括你四哥,他没出去打工长见识的话,当初农科站找他种果树,他也未必有这个胆量。”
谢军想了想,点头道:“还是老板你说的有道理。”
其实当初他也想到了枇杷肯定比种玉米挣钱。只是他没本钱,又怕亏本,自家消耗不起,所以不敢豁出去尝试一回。
现在,他有勇气试着在果园里养鸭子了。为什么?因为他已经挣到了钱。所以即使鸭子赔了本钱,他也承受得起。
钱才是人的胆色啊。
郑明明跟陈敏佳对视一眼,皆恍然大悟:“难怪大家说越有钱越有钱。”
有钱人的胆子更大,步子迈得更开啊。那他们的机会自然也就更多。
陈凤霞看侄女儿醍醐灌顶般的脸,心道,那可未必。有些人啊,比方说陈文斌,就是不管什么情况下都胆大包天。真不知道这家伙在香港挣什么钱。
嗐,管他做什么,白操这份闲心。
陈凤霞甩甩头,感受乡间夏夜的舒爽与美好。夜风吹在人身上,可真是舒坦。天上的星星亮晶晶的,好像你一伸手就能抓到似的。萤火虫在草木间飞舞,个个都挑着小灯笼。
小三儿趴在小谢的怀里,高兴地喊:“青蛙!”
不远处咕咕叫的,的确是蛙声一片。
真是宁静的夏天。
连空气中都是草木和不知名的花朵的芳香。
他们往前走,要过一座小桥时,就听见旁边的草棚里传出叫骂的声音:“要你折腾,这下好了吧,看你怎么办?都烂在田里吧。好好种玉米不听,种什么菜瓜。”
谢军小声跟大家解释:“顺德今年种了菜瓜跟豇豆,本来挺好的。结果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年没人收,都要老了,烂在地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