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文斌瞅了眼,点点头:“差不多了,泥鳅有吧。走走走,挑回去,干烧泥鳅,香辣小龙虾。有意见不?没有的话我们就开动了啊。”
高桂芳挑过来的担子成了现成的运输工具,一头放小龙虾和泥鳅,另一头就放大家刚刚摘下来的新鲜蔬菜。
陈文斌主动请缨:“我来挑。”
结果担子上了他的肩膀,他就来回打转。看得周围人都笑得前俯后仰。
还有人直接喊:“老板,你真的是农民吗?”
陈文斌就煞有介事地满嘴跑火车:“离乡多年,虽然打拼小有成绩,但始终故土难离,还是想要振兴乡村。从我开始,给乡亲们竖个榜样,种田,也是能发家致富的!”
他情绪饱满,慷慨激昂,就是田头也能变成演讲台。可惜情绪过于激动,还非得捏着拳头做手势,就身体撑不住担子,一个摇晃,直接摔在了高桂芳怀里。
气得高桂芳狠狠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哭笑不得:“行了,你到边上去歇歇吧。”
说来也有意思,陈文斌一个土生土长的农村人居然没挑过担子。学生时代他到生产队干活,算不得什么正经工分,自然不可能让他挑担子。等到他差不多能拿五六分工的时候,分产到户了,他家爹妈也没让他种田,而是送他去学泥瓦匠的手艺,也就没挑上担子。后来他成家后,带着老婆去江海打拼,砖头背过,箩筐却不曾挑过。所以,到今天,他居然不会挑担子。
倒是高桂芳,在家做姑娘时就挑过。现在虽然养尊处优多年,没那把力气,但四五十斤的担子还是不在话下的。
眼看着女主人轻轻巧巧地挑起了担子,周围的人都笑得合不拢嘴。还有人调侃陈文斌:“哎哟,老板你运气好,老板娘是铁姑娘哦。”
陈文斌就朝众人拱手:“对对对,是不赖,我别的眼光一般,挑老婆是没话说。”
高桂芳直接回过头,狠狠啐了他一口:“是我挑的你!”
众人哈哈大笑。
陈敏佳都有些害羞了。这个,爸爸妈妈算不算打情骂俏啊。都有点姑爹和嬢嬢的意思了。
众人说说笑笑往前去,走过了曲曲折折的田埂,上了大路,再远远地瞧稻田。嘿,原来不止一处啊,那碧绿中的金黄,肯定是再生稻。
要是这一大片田都生长了再生稻的话,那真的会好拉风。陈家庄的交通条件又不差,从江海开车过来都不用半天功夫。到时候,这里也可以搞成农家乐啊。
看看这山这水,多有意思啊。
陈凤霞听着这些人你一言我一语,直觉要糟糕。她严重怀疑陈文斌会真的往大型农家乐方向搞。
果不其然,被众人簇拥着的小陈总立刻表示,这个可以有,明年他就安排上。
陈凤霞想要戳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又不好开口,就只能抬头望天。
郑国强在旁边看她的样子就乐不可支:“一个娘肚子里出来的就是心有灵犀,你自己在涌泉县搞鱼塘种水稻不也一样。人家王技术员还在搞试点呢,你就把全县的鱼塘都用上了。”
陈凤霞想翻白眼:“这能一样吗?涌泉县那是真穷,人家鱼塘水体富营养化的问题也是真急。陈文斌又不着急这一时半会儿的。他还是先踏踏实实地摸清楚情况再说吧。”
郑国强微笑,轻声念了句:“他怎么可能不着急。”
以前他是陈总,手上工程遍地开花,一进一出都是七位数往上跑的项目。现在,他困在老家种地,为几千块钱的生意来回跑。对他而言,无异于折磨。
陈凤霞微怔,抬头看还在笑嘻嘻跟人侃大山的陈文斌,低声骂了句:“他这是自作自受。”
众人抵达陈家的二层两样楼时,饭桌上已经摆了好几道菜,用纱罩盖着。掀开罩子一瞧,里面有土豆炖麻鸭、梅干菜扣肉、红烧老鹅、剁椒鱼头和红烧鱼块。
剩下的菜因为纱罩底下放不开,就在厨房的砂锅里摆着。陈凤霞端了一大锅冬瓜排骨汤上桌,陈大爹拿抹布隔着,直接端砂锅进堂屋,里面装的是茨菇炖鸡。
陈文斌和郑国强没有跟着进屋,而是在水井旁边收拾小龙虾和泥鳅。虽然池塘也很近,但是他俩可不敢冒这个险。刚从书里捞出来的河鲜,进了池塘还不得全跑光了。
高桂芳则带着一群小姑娘收拾蔬菜。豇豆烧茄子,炝拌黄瓜,西红柿撒白糖做火山下雪,毛豆米涨蛋,青红椒炒鸡蛋,再来个蒜泥空心菜。没有腐乳了,就蒜泥吧,也很好吃。
陈家四口锅,柴火灶两个,煤气灶两个,除了一口锅里煮了米饭还蒸了菜,其他的三口都动起来,不愁中午吃不上饭。
陈高氏催促客人先上桌,一边吃一边等现炒的菜。大家再三推辞,表示等做好了再一起吃。最后老太太无奈:“可是你们不吃光了端下空碗,后面的菜没地方摆啊。”
嘿,还真是实话。
堂屋里开了两桌,小孩们坐在下首,大人们坐上桌。没有饮料,大家也顾不上喝什么饮料,都先喝冬瓜排骨汤。
啊,土猪肉就是不一样,炖出来的汤都香。还有剁椒鱼头,剁椒鲜,鱼头更鲜,这个味道绝了。立刻就有人表示小陈总不应该种棉花,而是种辣椒,专门生产剁椒。因为感觉跺脚好好吃,弄个剁椒芋头什么的也不错。
郑明明快准狠稳,目标直接奔向麻鸭。什么排骨什么鱼头,估计就是舅妈从菜场上直接买的,到底是不是土猪肉和野生鱼,真是只有天知道。鸭子是他们亲眼看到的,家养的,必须得尝尝肉。哎呀,果然嫩。
大家活儿光盘两份菜时,陈高氏又端着新炒好的空心菜跟凉拌西红柿上桌。然后等到茄子烧豇豆也摆在大家面前时,家里就来了客人。被郑明明他们称之为十奶奶的老太拎着鸡蛋过来,表示先前不晓得陈家来客人了,赶紧给添点鸡蛋。
这也算陈家庄这边的老规矩,村里来了新客,就有点全村人客人的意思。周围邻居会帮忙加菜。谁家有时鲜货都会送点。最常见是就是鸡蛋。
陈高氏赶紧摆手,表示菜够了,鸡蛋还是老妯娌自己留着吃。
十奶奶却不肯拎回去,一再往后退,就问陈文斌:“文斌,你这个米味道怎么样?像不像双季稻啊?”
以前生产队那会儿,按照上级的要求,陈家庄是要种双季稻的。七月份刚放暑假那会儿收早稻,这边在收割,那边就要犁田插秧,称之为双抢。这是农村最辛苦的时候,大人小孩齐齐上阵,没有一个敢偷懒。因为一旦误了农时,后面晚稻来不及成熟就霜降了,那今年的收成可就完蛋了。
不过这种生产模式虽然产量要比单季稻单季小麦或油菜产量高,但是不知道是不是日照时间不足,种出来的米得做捞饭。就是米煮开后,用箅子捞起来上锅蒸,不能直接焖,不然熟不了,夹生。而且饭也不怎么好吃。
陈文斌相当豪气地一挥手,指着厨房道:“婶婶你吃了不就知道了吗?今天煮的就是再生稻,好吃不好吃,你说了算。”
餐桌上的客人都惊呆了,好几个人都叫了起来。老板不厚道,再生稻米都煮好了,都不吱声。
他们过来的目的是什么?就是冲着再生稻来的啊。农家菜再香,他们也不是第一次吃,再生稻不一样啊,他们还是头回亲眼看呢。
陈文斌哈哈大笑:“我要是一开始就端白米饭上来,不就成了让你们吃光饭了嚒。”
小三儿焦急地喊出了大家的心声:“我要吃饭。”
郑骁和蔚蔚对看一眼,相当默契地扒拉走了碗里的最后两块扣肉。然后为民请愿的小三儿同学就悲催地发现,肉肉不见了!
郑明明赶紧塞了个鸭腿给他,防止他悲伤过度直接嚎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