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是,泾渭分明的汉江与长江的交汇处最终融为一体,浩浩荡荡往下游流去,最终在它们汇入东海时,又还有谁会关心每一滴水究竟是从长江上游而来还是曾经属于汉江。
轮渡靠岸,大家都意犹未尽地下船。说实在的,换成陈凤霞本人,如果时间相当,她宁愿坐轮渡。轮渡便宜啊,还不用绕,新桥虽然漂亮,上桥可是要交过桥费的。况且轮渡如此宽绰,的确要比挤爆了的公交车自在。
那位主动和小孩子们搭话的老头对着郑骁摇头:“不行的,起雾的时候船会停运,还是没有大桥方便。到时候不开船,你回不了家。”
郑骁还是坚持为他最爱的大船打call:“桥上会塞车,一直塞,车子动不了,你也回不了家。”
反正他的大船就是宝贝,绝对不能叫大桥比下去。
众人都快被这一老一少给逗死了。好在大家到了码头各自下船,才算是结束了这场辩论赛。
陈凤霞带着阿爹阿妈还有孩子们上船走了不到百十米,三小只摇头晃脑的都还没来得及看清楚这里到底是地图上的什么地方,咳咳,反正他们就是瞎猜,从来没搞明白过;周平和他爱人就在前面等着他们了。
周平笑道:“下了大船上小船,来来来,过来吃大鱼吧。他们家烧鱼的水平还是不错的。”
他爱人田海燕主动和陈凤霞握手,眼睛闪闪发亮:“谢谢你,婶婶,谢谢你让服装厂这么快就恢复生产。”
7月15号开工,短短三天时间,家里得到电话通知的职工差不多全都到位了。她在厂里负责人事管理这一块,这些情况她最清楚不过。
陈凤霞笑道:“是我应该谢谢你。要不是你跟你表姐通气,她站出来发话,我都怕当时被挂在那里收不了场了。”
田海燕赶紧摆手:“不不不,我没做什么。就是我表姐,她也讲就算没我和她通气,当时她也要站出来的,这是工厂的机会。全厂这么多职工呢,不恢复生产可怎么行。”
他们厂的生产能力又不差。人家安保公司地验了蓝布工作服,都没怎么压价便直接拿了五百件走。现在新上任的朱厂长又联系了新的客户来看库存呢。
还有下订单过来要求代加工的衣服,按照正常速度,他们一个礼拜就能做完那些民族风的长裙。
周平笑着招呼妻子跟客人:“好啦,别光说厂里的事,赶紧上桌吧。到了桌上慢慢吃慢慢聊。”
大家要抬脚的时候,周梅也过来了,她后面跟着浩浩荡荡的大部队,拉风的不得了。任凭谁从他们身旁经过,都要忍不住回头看一眼。
为啥?因为人家的打扮够醒目呗。大小雪身上的民族风刺绣长裙也就算了,现在的小姑娘就喜欢这些“我跟你们不一样”的调调;更叫人瞪大眼睛瞧的是她们带着的姑娘,一个个都身穿色彩艳丽的民族服饰。太阳都落山了,她们却闪闪发亮,亮的有衣服上的绣线也有身上的银饰。
这些绣娘是小雪从涌泉县空谷的服装厂里带出来的。经过白天上班晚上念夜校的半军事化管理模式,她们已经学完了小学六年的汉字表,日常的普通话交流也不成问题了。正因为如此,小雪才敢让她们实现劳务输出。
要是什么都不懂的山里姑娘,她跟姐姐才没这样的胆量呢。万一叫坏人拐走了怎么办?又不是直接送到陈老板手上做工。把人带到武汉,由朱凯管理,虽然还有余佳怡跟淼淼在旁照应,那到底又差了一层。
陈凤霞笑着招呼双胞胎姐妹花和绣娘们上船:“过来过来,刚好尝尝正宗的武汉江鲜。”
朱凯和余佳怡还有淼淼已经先到一步,正在和请客的主家周书记夫妻俩说话。他俩既然要留下来做生意,自然得打听清楚武汉人的喜好和禁忌,免得到时候闹出无谓的矛盾不好收场。
周书记夫妻俩都是谈话的好手,介绍起情况来都是绘声绘色的风格。余佳怡和朱凯也不是小孩了,结果还愣是听得入了迷,不时地追问两句。更别说淼淼,简直是好奇本奇。结果等到脚步声到餐厅门口,小三儿都激动地大喊:“吃大鱼!”的时候,三人才意识到自己真是不像话,居然连老板都没出去接。
陈凤霞毫不在意这些细枝末节,直接挥手:“接我干什么,你们好好了解情况,赶紧生产上正轨,努力给我挣钱才是真的。”
包厢里顿时一阵笑声,周书记还朝陈凤霞点点头,夸了句:“很好,国强好眼光,你很好。”
陈凤霞笑嘻嘻:“是这里好,给我们挣钱的机会。”
她指着大小雪身后的绣娘们,示意朱凯,“你要绣工,我给你找来了,你可得好钢用在刀刃上,这都是宝贝,非物质文化遗产的继承人。”
朱凯一开始还认真点头,等到陈老板说到非遗传人的时候,他忍不住乐了。
船上的人也笑成一片。主要是这个时代非遗的概念还没深入人心,听着就感觉好扯。
余佳怡点头,让老板放心:“我跟淼淼会照料好他们的。武汉环境好,有山有水,风景好,她们肯定会喜欢的。”
大雪又跟朱凯说话:“你之前喊我找的婚纱设计师我这边有人选了,是请你们代工的朱朱和娃娃的朋友,有三个人,分别主攻方向是中式传统龙凤礼服、传统西方婚纱还有现代风格的。你看明天还是什么时候有空,我带人过来给你面试吧。”
朱凯笑逐颜开:“就明天,我这边订单完了得赶紧上婚纱。七夕估计赶不及,但是九月份是婚礼旺季,我得赶在这之前尽可能出一批货。”
田海燕笑道:“南方人做事真是争分夺秒,一刻不肯歇啊。难怪经济发展好,节奏真快。”
郑明明接了句话:“武汉也很快啊,我们还看到人一路走一路捧着纸碗吃热干面呢。”
当时她和她的小伙伴就彻底惊呆了。
在江海的确有人会一路走一路吃东西,但那真是少数,赶得不行的情况下才会这样做。吃的基本上也是包子茶叶蛋面包玉米棒之类的,而且大多数也是趁着在公交车站等车这样的空隙期赶紧塞两口。
武汉不一样,早上到处都有人手里捧着纸碗奋力前行不忘兼顾吃早饭。
郑明明疑惑地问:“那过早是不是过马路的时候吃早饭的意思?”
包厢里的周书记一家全都笑得不行。别说,似乎还真有点那味儿了。
对啊,也没说过午过晚来着。可见还是早上最赶时间。
周书记招呼客人们坐下:“来来来,准备开动吧,都是自家人,千万别客气。”
照理说,人家请客,陈老板不应该贪小便宜,把自己的员工都带过来。公司的高层也就算了,你连绣娘都有一个算一个算怎么回事?
然而谁让陈老板自己无法长期驻扎武汉呢,周书记是她给手下们安排的隐形靠山,同样也是她用来震慑手下的工具人啊。
如此无耻,心痛不?不心痛,谁让资本家没有良心,又要如何心痛呢。
好在人家周书记宰相肚里能撑船,不跟小老板一般见识,他还主动给客人们敬酒:“来来来,都喝一杯。留在武汉不用愁,武汉是江湖,最讲义气的地方。”
他同人一一碰杯,行到中途才惊讶了声:“呀,早听说你们手上能开花,没想到除了绣娘还真有绣郎啊。”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扫过去,顿时都吃了一惊。
真不怪他们眼拙,而是这批绣娘足足来了四十多个。她们除了负责婚纱刺绣之外,还要承接唐装上的刺活。现在唐装比较红。这人一多,他们的皮肤比较黑,外头太阳下山了舱内还没开灯。混在绣娘堆里的男同志又不吭声,就成了隐藏在大海中的水滴了。
陈凤霞也瞪大了眼睛,布哈怎么来了?呀,小雪带人过来打工,他这位涌泉县的干部还不放心,非得跟过来?他不是带人去新疆采棉花了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