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寡月被他摇晃着,脸上才褪去的红晕又渐渐升起。知道他右脚有疤的只能是夜风了,禀德元年的雪夜,他的右脚后跟被烧得滚烫的水壶烫伤过。
“能取下你的面具让我看看吗?”少年沉声开口,双眸中的清澈敛去,带着些许深究之意。
夜风怔动一瞬,许久才说道:“能打一盆温水来吗?”
寡月愣了一瞬,明白了他脸上做了手脚,他目光扫过屏风后的沐浴大桶,脸又爆红无比,他低下头,支吾道:“你且等会儿……”
夜风自是不点破,知晓寡月的性子,比谁都害羞,不就是长大了吗?不会是,到现在还没经历过女人吧?
夜风眉头一皱,成伟业者万不可失了雄风,不如这些事情寡月没个父兄教他,就由他代劳吧。
寡月将木桶里的水清理干净后才离开去给夜风打了一盆温水来。
夜风背着寡月退下面具,又伸手掬起水,将脸上的东西洗干净些,其实他倒不是掩藏自己,只是将自己弄得看着皮肤黑黄一点,眉毛更浓一点,这样才更有威慑力。
夜风洗完脸,用毛巾擦干了面,才转身望向阴寡月。
眉宇之间与寡月有些神似,虽不是五官相像,但是可以看出神似的地方。
“你……”寡月支吾道。
夜风知道他想问他是谁。
夜风微微偏头,目光落在书案的灯盏上,幽幽的开口道:“成武二年,我随我母亲幽闭青鸾台,成武八年十一月三十日青鸾台夜火我与我母亲消失在大雍的历史中……”
他浅浅的说出这么一段,回首,清冷的眸子望向阴寡月,他不知道阴寡月会不会知晓那一段被尘封的过往。
阴寡月震了一瞬,成武八年即是禀德元年,十一月的时候的确有一场夜火……惊动了整个长安城,之后约莫一个月后,那年的年夜,他遇见了时年七岁的夜风。
白衣少年,目中闪过一丝清明,一瞬了然,他也许知道他是谁了。
他抬眼凝着他,眸中有一瞬的不确定。
夜风对上他的凤目,心中顿柔,一伸手,将他搂入怀中。
“对不起……”夜风喃喃道,“这些年苦了你了……”
怀中的少年想大笑,比起与南衣的天各一方,比起顾九的不离不弃,这个亲人却是知道他的存在,却没有来找过他,自那年雪夜一别十年,十年后来寻他却为了许他三个条件,若是阴寡月没有撑过那十年,死在了他成撑不过的寒冬,夜风……你会怎样?
寡月薄唇微抿,想要推开夜风。
夜风感受到了寡月的推搡将他搂得更紧了些。
“我那时心急去江南与郁叔汇合……”他略显沙哑的开口说道。
寡月双手垂了下来,薄唇轻颤说不出一句好,爱憎恨,生别离,求不得……
夜风见他渐渐放松下来才松开他,他扶着寡月坐下,才问道:“你家小娘子呢?”
他话音刚落,寡月反射性的一震,忽地他伸手抓住夜风的。
“求你……”
寡月不是没有想过,他寻了他这么久,而他今日才来找他,夜风能找到他,就代表他有这个能力帮他。
夜风怔了一下,沉声道:“你说。”
“帮我找九儿……”
夜风又是一震,凝着寡月的眼里似有深意,他在他身旁坐下,问道:“怎么回事?”
寡月将近一年半所发生的事情同夜风讲了。
夜风自是未料到这其中曲折。随即夜风也同寡月讲了自己的事情。
寡月听罢,勾唇一笑:“竟然没有想到你这么快成为朝中五品将军。”
“我也没有想到,你这么快成为翰林侍讲。”夜风浅淡回他一句,微微勾唇,末了,继续道,“我会派郁叔去茶顾……九姑娘的消息的。”
寡月点点头,许久,他似乎是想到了一件事,道:“还要麻烦你一件事。”
夜风眉头一皱,似乎是不习惯待他如斯拘谨的阴寡月。
“禀德十年送我去岭南的衙役名唤周子谦,帮我查一查他的下落。还有查一查他以前来自哪里,遇到过什么事,还有他的同门师兄弟的名单……”阴寡月说的有些急促,似乎是再度想起那一年的大火,他白袖间的手紧紧地握住。
夜风握住寡月的臂膀,帮他镇定下来,沉声道:“难道杀你的人与那衙役熟识?”
寡月沉默的点点头。
末了,再柔声说道:“周大哥救了我,我不能让他落于他人之手……”
这一年半来,他不是没有愧疚的……
夜风点点头,如同一个兄长般安慰他道:“我会帮你去查他的事情,你好好保重,你很不错了,三元及第,又能为翰林侍讲,很好了……”
“我先回营了,改日再来找你。”夜风柔声道。
寡月点点头,送走夜风,他走到衣柜前,拿出顾九的锦盒。
他躺到床榻上搂着锦盒,许久他突然忆起醉仙楼客栈里的那片青枫。
他身子震了一下,这一瞬,他突然很想知道九儿在那片青枫上写下了些什么。
他从床榻上爬起,慌忙的去找自己以前备份的钥匙。
良久,等他再回到床榻,他颤抖的伸手将锦盒打开。
那片青枫躺在胭脂盒和粉黛盒的上头,他颤颤的拿起,将那青枫翻了一个面,那两行诗跃然于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