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榆跟她娘寒暄了几句后,进了厨房吩咐餐点,再然后心思重重地走回房里。
白蛇真君已经醒来给桑榆殿下斟茶,此时茶的温度刚好,他因而心满意足地问道,桑榆殿下,喝茶吗?
桑榆还在房里走来走去焦躁不安,她被白蛇真君一把抱住,带她坐到罗汉塌上,旁边的小桌子正放着为她沏、一盏温度刚好的茶。
桑榆掀了茶盖,慢慢品茗,她向来喜欢白蛇真君为她沏的茶,何曾像此时一般喝得心不在焉。仿佛喝下的是一躉活生生的蚁,在她的口舌鑽动跳动,逐渐万蚁鑽心。
白蛇真君难掩失望,问道,我沏的茶你不喜欢吗?
桑榆搂住白蛇真君的颈子,跟他索吻,在爱人的温柔对待下她逐渐冷静下来。
桑榆一脸平静地叫出一本书来。她告诉白蛇真君,这是天书。
白蛇真君见桑榆殿下咬开指头滴血入天书,问天书道,云家五儿前世为何,为何与我关係匪浅?
白蛇真君曾随着纸人目光瞧见桑榆殿下落泪,那时不知道原因,如今才知道原来竟是桑榆殿下与弟弟关係匪浅的缘故。
空白的天书出现了墨色字跡,上头写道,云家五儿唤作云霜,前世为神将银霜,被时茜闯南天门所杀。究其原因,时茜为携出魂灯与袖月灵骨,故而对守城门的银霜痛下毒手,逃逸人间躲藏无踪。汝无端觉得云霜分外亲切乃是因为汝放纵时茜杀他,而后包庇时茜躲藏,故亏欠于他。
上头的话莫说桑榆,连白蛇真君也看懂了,出生云家的小五本来不会死,却让闯南天门下凡的时茜杀了,桑榆殿下包庇时茜躲藏人间,所以桑榆殿下一抱云家小五便有所感应。
这天夜里桑榆窝在白蛇真君怀里翻来覆去睡不安稳,她不断梦见时茜闯南天门勒死一名银发美人,美人的师兄为美人下凡,那师兄的模样赫然是今日为她捡珠花的小男孩。
所以她赠了小男孩赐福的花,小男孩转手又赠云家小五。
恍惚间她看见云小五长大,找上她师兄碰瓷,甜蜜岁月之后一场漫天大火烧了起来。
***
桑榆不知她梦里有一场大火,排霞山也燃起了一场大火,火场的位置离温柔乡不远,温柔乡的下人纷纷起床帮忙救火。
最早不知道是谁发现了这场大火,一面吆喝着,山腰的云涛山庄走水了!
起来哟,山腰走水了,大伙儿还醒着的,帮忙去!
不知道庄里的人有没有逃出来?说这句话的人明显焦躁不安,此时有人应了话,说道,据闻都逃出来了,莫担心,何况福叔不是没有轮值吗?
白蛇真君眠浅,向来醒得快些,他见桑榆殿下半睡半醒问他,外面怎么了?他抚了抚桑榆殿下白洁的额头回道,云涛山庄走水,人似乎都逃了出来,你身子不好再睡会儿,约莫天亮时事情也该告一段落。
白蛇真君身为女婿,自觉地外出帮忙,跟随外头的人一路走至云涛山庄。他见到桑榆殿下的父亲,狐王云君离,主动招呼,岳父,可有小婿能帮忙的?
老夫什么时候嫁女儿了我怎么不知道?既是外人借住我家,休要管我家里事。云君离拂袖而去。
白蛇真君碰了一鼻子灰,也就不管云涛山庄走水一事,准备走回温柔乡。他在回程路捡到了一枚垂着赤金色流苏的银朱色锈金色花草纹锦袋,他忽然想起这枚锦袋他白天见过,正是那名狼妖少女腰间系着,让女儿抓住不放,他连忙拿波浪鼓换下来。
他掂了掂重量,居然不轻,打开锦袋,倒出一枚写着云修的羊脂白玉玉珮。
白蛇真君心里想着那对小情侣不知与云涛山庄大火有没有关联?倘若无关,怎么会仓惶地掉了玉珮?
***
隔天他们起身,昨天下午抱错孩子给桑榆殿下的婢女端了食盒来。待她摆好,桑榆殿下问她,昨夜云涛山庄走水可有伤亡?
那婢女回话还算有条理,回道,有个狼妖少女趁着夜里溜到山庄找少庄主,他们衣衫不整之际被云涛山庄的侍女撞破,狼妖少女追着狐狸侍女跑,也不知道谁踢翻了油灯,居然自马厩的乾草垛一路延烧到库房,库房刚收了不少名贵的布匹字画,火势一发不可收拾,烧毁了偏院,直到天亮才终于扑灭。
白蛇真君与桑榆殿下两人听到这里,原以为婢女知道这些已经不少了,谁料她继续说了下去,彻查下来才知,云涛山庄管家福叔昨天惦记着库房里的东西没盘完,昨天下午默默进了库房。失火当下恐怕先被浓烟呛晕失了呼救时机,紧接着被人一般高的猛烈火舌吞没。
这句话说得她仿佛亲眼见到大火,若不是烧死了人,说不准桑榆殿下还会打趣她。现下只感叹一声,其他人无事便好,总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婢女正摆着筷子筷架,笑着回话,四小姐善心,大伙儿都无事,只可惜我那远房叔叔福叔没有福气。
她不知想到什么,又补道,云涛山庄的老爷大发脾气,说要打死云修少爷,今日要开祠堂祭祖,待族里长辈到齐便开打。此事老爷夫人也躲不了,肯定要上祠堂去
两人吃起早餐来,白蛇真君给桑榆殿下夹小笼包吃,他自己则是拿豆浆,沾着银丝卷吃。
桑榆殿下先喝了口粥,讚道,这鸡粥熬得入味。
婢女收拾好大红的叁层食盒,挽在臂上,闻言回道,是大圻山一猎户家养的野鸡,养得肥嫩多汁,拿来燉鸡汤夫人也多有讚赏。回完话后,屈身一福,退出了房里。
桑榆殿下看着他的吃法笑着拿帕子为他擦了嘴角,温柔地说道,又不是让你赶着压粮上路,吃慢些。银丝卷单吃,渴了再喝豆浆。
白蛇真君赧顏,也学着桑榆殿下和缓地吃东西,否则他吃饭可没什么讲究,吃饱了了事。
他们吃饱,也把女儿餵饱,抱着女儿来到前厅,桑榆殿下的爹娘已经预备动身往祠堂去了,桑榆殿下见状问道,我们也去吗?
小辈去什么去,去看戏吗?狐王云君离没什么好气地回道,见骂的对象是他的乖女儿随即改口,我的乖深儿,你娘说你生產还没缓过来,想吃什么吩咐狐大厨做,没事多歇着,爹的钱多着,顺便养一个吃间饭的不成问题。
云君离忽然想到什么,赶紧说道,不,爹不是说我的宝贝孙女吃间饭,小宝贝要吃什么用什么儘管吩咐,我这宝贝孙女取名了没?
云君离捻了捻乌黑得发亮的小鬍子,一双乌黑的眼睛炯炯有神,桑榆一看就知道她爹取名兴致大发,乾脆地回道,取了,叫季然。
哪个王八蛋姓季?云君离痛心疾首地吼道。
我夫君姓季,怎么我女儿不能姓季?桑榆殿下将他紧紧护在身后,与她爹大眼瞪小眼,后来云君离叹了一口气,很没志气地回道,就叫季然吧。垂头丧气地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