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沈老头跳脚,“你说什么?”
沈云山又重复了遍,把曹氏她们都给惊动了,婆媳两停下手里的活齐齐走了过来,沈云山下巴点了点里边,“玉米叶给咱留地里的。”
三人脸色大变,进去一看,果然看到地上有玉米叶,曹氏扯着嗓门就开始骂人,“杀千刀的,偷东西偷到我家地里来,是要饿死咱哪...”
曹氏如打了鸡血般兴奋,跑到最高山头朝着山脚的村落歇斯底里的骂,“哪个断子绝孙的黑心肠偷我家的玉米,我曹婆子跟你势不两立哦...”
“我诅咒你不得好死,走路摔断腿,睡觉鬼压床,喝水呛死吃饭噎死哦...”
沈老头数了数玉米杆,又去数箩筐里的玉米,统共少了二十九个玉米,要知道沈来财他们干活每天才得两个玉米棒子,也就说沈来财他们这几天白干了。
造孽啊。
饶是他一个大老爷们也禁不住红了眼眶,“这可怎么办哪。”
张氏和小曹氏站边上不敢吭声,沈云山倒是想得开,“爷,咱不知道谁偷了的,骂再凶都没用,要我说啊,先回家睡觉,天亮去村里问问有没有人瞧见人进咱家的地。”
沈云巧和黄氏也掰弯玉米棒子了,母女两合力把箩筐拖到外面,黄氏给她摘脸上的玉米须。
云巧学她,轻轻在她脸上抹,“娘,大堂哥为什么说贼偷了咱家玉米啊。”
她又不是贼,她就是饿了,吃点自家粮食而已,翔哥儿饿了也进地掰玉米吃啊,云巧说,“娘,我不是贼,是老鼠。”
黄氏目光温柔,“巧姐儿不是贼。”
“翔哥儿也不是。”
“嗯。”
山头的曹氏气得两眼发黑晕了过去,沈老头顾不得伤心了,背起曹氏往回走,边走边喊沈来财。
沈来财睡得迷迷糊糊的,隐约听到他娘骂人,又听到他爹声嘶力竭的喊他名字,以为做梦了,直到沈来福重重捶门,说地里遭了贼,娘气得晕过去了,他嗖的坐起身,“怎么会这样?”
“大哥你先起床,我出去接爹。”
沈来安也醒了,他腿脚不便,出去得慢些,没到院里就被儿子拉住了胳膊。
“待会无论发生什么事爹你都别说话。”
沈来安心里莫名,“怎么了?”
“家里损失了粮,爷奶少不得要找人撒气,咱们这房的人不受待见,贸然开口,知会遭来谩骂的。”
他的脸隐在房梁投下的阴影里,沈来安看不清他的表情,轻轻应了声,“好。”
沈老头把曹氏放在椅子上,使劲掐她人中,曹氏她们要挑粮食,还没回来,就三个儿子在,沈老头把地里的情况说了,沈来财愁苦地来回踱步,“咱家又没得罪人,平白无故怎么就遭贼惦记上了?”
沈来福道,“是啊,村里好些年没出过贼了。”
这儿是西州边境,崇山峻岭,地势险峻,来这儿的都是诚心过日子的,朝廷不征收粮税,不征徭役,但凡不是个懒人,开点荒地出来就不会饿死。
家里真揭不开锅了问邻里借点粮也能熬过去。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曹氏悠悠转醒,见老头子老眼含泪,自己也绷不住了,眼泪夺眶而出,“老头子,咱的命苦啊。”
在老家发大水差点死了,好不容易捡回条命,边逃难边乞讨,路上为了几个嗖馍馍跟人拼命,本以为来西州会好点,还是不好啊,“老头子,往后咱咋办啊。”
“娘...”沈来财握住她的手,声音有些哽咽,“你还有我们呢,我们会好好孝顺你和爹的。”
曹氏像是魔怔了,不断地重复着这句话。
东屋里传来小孩的哭声,约莫是被这阵仗吓着了,沈来财安慰曹氏,“娘,会好起来的,那么苦的日子咱都挺过来了,有什么好怕的呢?”
“老大...”曹氏泣不成声,“老大啊。”
随着曹氏晕倒,家里人仰马翻,小曹氏她们把玉米棒子挑回家,轰云惠她们回屋睡觉,她们坐堂屋里陪着曹氏。
月亮跳进了云层,只留下几颗星星闪烁着微弱的光,院里的鸡笼成了墨蓝色的影,沈老头抹去眼角的泪,愁眉不展道,“也不知另外个地是什么情形。”
“要不我打火把去瞧瞧。”沈来财起身要往外走,沈老头叹气,“明天再去吧。”
曹氏痛哭了场后心情平静许多,“老头子,咱得把贼人揪出来才行,他能钻进咱家地偷玉米,也能下田偷咱稻谷。”
沈老头心往下沉了沉,“他敢?”
“咱都不知道对方身份,哪儿敢说他不敢?”曹氏手指甲抠着自己大腿不让自己再晕过去,嗓音沙得像过了层筛,“稻谷也被偷的话,咱家日子真就没法过了啊。”
“稻谷黄了我让老大他们日夜守着,谁来揍谁。”
沈来财握紧拳头,咬牙切齿,沈来福怒而捶桌,“到时在田边搭个草篷,我等着他。”
沈来安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腿,没有说话。
......
回屋的沈云巧翻来覆去睡不着,玉米是她和翔哥儿吃了的,奶不问她就骂她是贼,不好。
她摸黑翻下床,准备纠正她奶的说辞,她不是贼,是老鼠,老鼠才偷吃东西。
恍惚间看到屋外有个人影,她轻轻喊,“翔哥儿,是你吗?”
“别说话。”沈云翔猫着腰,半边身子探出过道外,云巧不明所以地贴过去,“你看什么啊?”
“大伯他们要在田边搭草篷抓贼。”
云巧瞅了眼堂屋,小声问,“稻谷能生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