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
李敛嗤嗤笑起来。
“我都听说了,你不好意思甚么。”
话一入耳,张和才浑身刹那打了个战栗,呼吸一滞,接着面孔火烧火燎地上了颜色,觉着一颗心简直要炸开了。
“……”
吞咽一下,他半睁开眼,涨红着脸低声支吾道:“……没有。”
慢慢又道:“你……你知道了……。”
“是。”
李敛放开他,环起手笑道:“你现在还跑肚子吗?”
“……”
李敛这话和他现下想的事落差太多了,张和才有点转不过弯来。
张了张嘴,张和才道:“啊……这你——”
李敛笑接道:“晨起和夏棠跑圈,她和我说的。”
夏棠的名字一出来,张和才马上咳嗽了几声,低垂下头,他低声道:“你个小王八羔子,给我的菜你没烤熟你。”
他这话中意味毋论咒骂,便是连埋怨都算不上,李敛疑惑地挑了下眉,微弯腰侧头瞧了瞧他的面色,张和才叫她看得窘迫,伸手一把摁在她脸上,给她推远了。
“瞧、瞧什么瞧,有什么好瞧的。”
李敛后退一步脱开他的手,道:“那你现在好了吗?”
张和才清清嗓子,忍不住冲她笑了一下,点头道:“我好了,你甭挂心。”
李敛笑笑,淡淡道:“是么,那就好。”
她打怀里掏出薄薄一包粉药,递给张和才。
“药还是吃一份罢,这一剂药分早晚,一会吃下一半,夜里用饭后再吃一半。”
张和才犹豫一下,抬手接过来,接药时他指尖触了触李敛的手心,低喘了一瞬,忙错开视线,不敢多瞧她。
见他接了药,李敛又打怀里变出一把枣子,顺手抓起他手塞过去。
“早晨跑圈在外头打的,也给你点儿,洗干净了吃。”她笑笑道:“对不住,教你跑肚子了,下回注意。”
“……”
看着李敛抓着自己的手,张和才心下大震,一时间都有些晕头转向。
他脚下有些不稳当,口舌也不大利索,昏飘飘地道:“不打紧,都好说……”
他今日态度实在软和,李敛笑着怪望他一眼,道:“那我走了。”
话落撒开张和才,旋身去了。
张和才望着她撒落落走去的背影,心下因那利落的态度有些酸胀,却又如熟裂的浆果般,泊泊流淌出欢喜。
说句不好听的,他觉着自己今儿撒尿都能尿出糖来。
握着手中一包药一把枣,傻乐了半晌,张和才低头瞧瞧它们,喃喃道:“……给她点儿甚么好啊……。”
作者有话要说:存稿箱出了点问题,对不住。
第三十九章
张和才考虑得很简单, 李敛送了他点物什, 他自然也得投回去点儿甚么。
投回去的这东西不能马虎, 既得体面,得能显得出身份, 又得实用,她得能使得上,还不能太俗了, 得能体现出他来。
在这事儿上, 张和才的脑子直得和根棍子一样, 半点平日里的精也没使上劲。
他一整日都在琢磨这个事, 想了十几样都给否了。到了夜里下值, 他把李敛给的那一把枣都吃完, 拿手帕包了枣核, 去农具库取了锄头和伞, 顶着细雨溜达到后边竹林边上, 寻了片土好的地方,挨摆着全种下了。
埋上了土, 张和才叉腰看了一会, 忽啊地一声猛拍了下手, 拎着锄头转身回了院子,唤张林来, 命他出府去办事。
第二日晨起,张和才上下伺候完,及日上树梢时和府里邀了半日的假, 换了身衣裳,取了些银子,谁也没带,自出了门去。
前一日方下过雨,路上青砖还半干,日头上来,四周蒸腾起一股绵延的湿热。
张和才走了才两条街,衣裳就贴到身上了,他却并不觉得烦躁,只大步朝瓦市而去。
走了一刻多钟,张和才略喘息着在东市口的酒庄前停下,擦了擦汗撩袍进去,不一会他便出来,手中提了一壶最峻利的大登殿。
大登殿是乳酒,使人乳酿造,起初出在苏江边岸最潮最阴的地带,后传到宫中,富贵人常饮。
这酒比烧刀子还要辛烈,只是劲头不快显,七尺汉喝上二两也能醉足三天。要买得定,论滴卖,十滴一百个钱,张和才便是和这酒庄人认识,买它也出了大血。
酒庄门前头午背阴,拎着这壶酒掀帘出来,张和才在匾影下一立,从袖中掏出帕子擦了擦额头,举步要下台阶。
步子刚下去,他停住了。
是李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