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了口气站起身,他想把脸上这个没出息的模样憋回去,可脸上抹平了有个屁用,还不是越憋越气,越气越委屈。
在园子里转了两圈,张和才一个旋身大踏步回屋,翻了个杯子,连着饮了三四杯茶。
攥着杯子在桌前定定站了良久,他忽听到院中咚的一声,显是哪个醉汉掉进他园中莲花池子里了。
回过神来,他已开了五斗柜子,取出两条大毯子,扭身疾步出去了。
在心中骂了自己千万句犯贱,可绕过园中凉亭,在池子边上见到李敛时,张和才心中的担怀还是铺天盖地的溢出来。
李敛是打女儿墙上翻越而来的,她原想顺着一旁的槐树出溜下来,可实在醉过了,踏了个空,顺着墙头直掉进了荷花池里,足尖在身背后的墙上留下一道黑印。
张和才看着新墙上的印记,心中气不打一处来,可又实在担心李敛,且顾不上其他,两步抢到她面前,慌张着便朝她伸出手。
“七娘,跌着哪儿没有啊?快抓着我,来。”
紧抓住她的手,张和才一手将毯子抖开,欲包住她。
“……”
李敛反应有些迟缓,趴在池畔,她半晌才抬起头,慢慢冲张和才绽开个湿淋的笑靥,笑容好似长刀入水,柔和得无声无息。
张和才看的面目一定。
慢慢的,他的嘴抿起来,色厉内荏地尖声道:“笑甚么?现在知道来讨好你爷爷了?”
李敛仍是咯咯笑。
她口齿缠黏地道:“扰头儿,我给你捎……捎惹玉蓉糕……。”
她说着伸手去怀中掏出一个油纸包裹,抓过张和才的手,啪地拍在他掌心。糕点沾水软糯得很,教她这么一拍,当即成了一个油纸包着的饼。
张和才瞪眼看着掌心那块饼,气得翻了个白眼,使劲朝上拉李敛。
“赶紧上来!”
顺着他的拉劲,李敛单手撑住池边,一个挺身上到干岸上,张和才忙用毯子裹住她。
“摔着哪儿了?哪儿疼?”
李敛摇摇头,低着头抹了把脸,眼风扫见张和才欲走,她一把拉住他。
“……做甚么。”
李敛闻言张口欲言,未言却先笑了。拉着毯子倚过去,她死皮赖脸靠在了张和才身上,冲他招招手,示意他附耳过来。
张和才不过来。
他心下本就憋着委屈,怕她受了凉,想赶着去给她换身衣裳,可又叫她缠住,一时胸中火苗扑朔,恨不得扑上去咬她两口。
骂了句冤家,张和才终是绷着脸道:“李大侠又想闹什么幺蛾子啊?”
李敛哧哧笑道:“我见着个好东西。”
“嗯——”张和才哼哼着道:“我知道,你都给我了。”他举起放在一边那个烂糕饼冲李敛扬了扬。
李敛果真是醉了,她闭了下眼睛,严肃地摇首道:“不是……不是这个。”
张和才道:“甭管甚么物件儿,咱先起来,我去给你把这身儿湿皮剥了,走——啧,快走啊。”
他朝起拖了李敛两把,都没成,折腾半天却反叫李敛压住两腿,二人倒在一处,弄得湿了袍服衬裤,动弹不得。
躺在地上喘了口气,张和才双肘后撑抬起上身,便见到李敛挥开身上的毯子,披着将落未落的最后一缕夕阳,咬着下唇轻笑着,从他双腿上慢慢爬过来,爬到他怀里来。
她饮得欢畅,饮得酩酊大醉,饮得乖如狸奴。
跌进他的怀中来的李敛,叫他仿佛接到一个湿漉漉的长梦。
伸手搂住张和才的上身,李敛下颌顶着他的前胸,抬了抬眉道:“老头儿,我见着一个好东西,就是挺贵的,但是真的很好。”
“……”张和才轻声道:“你说。”
李敛猛地摇头。
“不……不能和你说,弄好了我再和你说,你给我点银子,我去……我去付上。”
张和才忍不住哼笑了一声。
“多少啊?”
举起一只手,李敛道:“十两……银子。”
“嗬,那可不少啊。”他道,“你和我老实说,你到底拿了去干甚么?”
李敛忙又摇头,肃然道:“你、你先不能知道,我们弄好了就、就领你去瞧。”
张和才动作一顿,胸中几近被浇灭的嫉火刹那蔓延开来。
沉下脸,他冷笑一声道:“这东西是你要和那疯和尚他们一块儿弄的,是也不是啊?”
李敛认真点了点头。
“就我,我一人,弄不好的,太大啦。”
张和才高声道:“行啊,李敛,你出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