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居高临下地瞧着,似有似无地勾了勾唇,微微颔首应下了这一礼:去吧。
日后若是有缘,自会相见。
相遇、分离,冥冥之中皆有定数。
缘分相关,玄而又玄,本是幸事,何必强求?
渡劫期后有飞升劫,若能抗过去,未必不可于神界再见。
年轻的姑娘最后于漫天霜雪中遥遥望来一眼,随后转过了身,同着身旁的白玉楼弟子们一齐去了。
祁清和微眯眸,眼尾金纹上光芒骤闪,瞳孔顿时覆上了一层白雾。
片刻后,她一眨眼,白雾散去、金纹流光褪下,却是忍不住挑了挑眉梢,平静的面容上难得浮现几许异样来。
这孩子的气运好生古怪。
祁清和稍稍思量了几瞬,眼见着年轻女修的身影将近消失在雪域边界之处,她顿了顿,还是抬起指尖朝着苏南星的方向弹去一道墨绿的灵光,顷刻间射入女修的背脊中。
女人一直看着灵光消逝,才淡淡收回了目光,垂下指尖抬步转身归去了。
山雨欲来风满楼。
数日后,天地昏暗,时间霎时静止。
女人一身墨绿长裙,抬手撑额倚于大殿主座上,神色颇为懒散,指尖中正捏着一柄崭新的细长雕纹烟斗,眸子微眯斜视,漫不经心地将目光投向殿门外走进的几人,唇瓣轻张,灰白的雾气缓缓弥漫溢出。
她等了好一会儿,耐心已然告竭,此时垂眸放下指尖,以烟嘴轻轻敲了敲扶手,有些失望地低低叹息:原以为你们也该长些本事,不想竟叫我等了这般久。
那几个走入殿中的人身上赫然有下界壁垒的束缚和限制,恐怕他们能全部到这里来,也该费了点儿心思。
为首的那女子穿着与祁清和肖似的墨绿衣裙,举手投足之间都可轻易瞧见另一个人的痕迹,拙劣的模仿之意足以贻笑大方。
可惜她仍无所觉似的,只抬着阴翳的眸子瞧向高阶宝座上的女人,脑海中一瞬恍惚,似曾相识的场景、卑微站立着的下位这一切的一切都令她恼怒愤恨,如剧毒的长蛇在她的心中撕咬,一点点蚕食着她仅剩的理智。
清.和。
为什么不在轮回中彻底魂飞魄散?
为什么还要回来、恢复神魂来与她争夺位置?
为什么明明都已经失去了神格,却还能用这种高高在上的眼神俯视着她?!
魏璃书冷着脸,袖下指尖不觉攥紧。
祁清和随意吐出了一口烟雾,有些玩味地打量着她的面容,将她眼底的丑陋和狰狞看得一清二楚,不禁轻啧了声:没用的东西,做了这么久的正神,居然当真毫无长进。
妒忌、愤怒、恐慌这些情绪会扰乱一个人的判断、掩埋她的理智,将她慢慢推向弱势。
不用多说,直接动手吧。
越楚绪陡然伸手拉住了魏璃书的手臂,目光忌惮而慌张地从祁清和脸上滑过,低声对着魏璃书道了句,已经看明白了身旁之人的状态。
果然,这句提醒立竿见影,让为首的人眸色微闪,抿唇不再作声,轻轻颔首应了。
她们身后几个都是被下界壁垒限制到渡劫期的神界之人,目光纷杂,此时听见了越楚绪的话,便果断地拔出了兵刃。
女人冷眼瞧了许久,忍不住失笑摇头:区区小辈,也敢放肆?
祁清和唇边笑意渐凉,眉心霎时覆上浓霜,指尖点了点,大殿中央暗芒闪过,魏璃书骤然回头,手方抬起一半,却见几人的表情便凝滞在了惊愕上,身形如被捏碎般化为粉末落下。
阿绪!
魏璃书惊慌对着刚刚还在身旁说话的人伸出指尖,不觉颤声而唤,但他们消亡的速度实在太快,根本没有给她留下反应的机会。
最终滑过她指缝的,是一大片灰白的粉末,顺着空隙落下,飘洒了一地。
魏璃书僵硬着指尖在半空中停顿了好一会儿,最后才缓缓收回阖了阖眸。再次睁眼时,她的眼眶中一片猩红,姣好的脸颊上正是一片压抑不住的怨毒。
这一次,她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死死盯着高阶上的女人,唇角兀地露出一抹诡然的笑意来,无声开口。
我要你给他们陪葬!
祁清和歪了歪头,撑着下颚耐心的瞧着她,极迅速地从她逐渐变为银白色的瞳孔里寻到了她敢如此说话的底气。
终于等到你了。
女人展颜弯眸,撑着扶手站了起来,一步步踏下高阶,朝着魏璃书走去。
她似是甚为欣喜,眉梢边都染上了几许柔和,专注地看着面前的人。
魏璃书静静地看着她,神色无波:你将我引出来,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大道之下皆为蝼蚁,纵然是正神,亦不例外。
祁清和眯眸而笑,踱步走近:万事不可说满,这个道理,你也不知?
足以确定和掌控的事情,不需要犹豫。
魏璃书的眼睛里没有半点属于人类的情绪,她并不废话,早在这句话开口之时,手中突然显出的一把蕴含莫测道意的长剑便顷刻间穿透了女人的心脏。
出乎意料的,祁清和毫无阻拦和反抗。魏璃书指尖轻动,长剑在女人的胸口翻转,世上唯一能杀死正神的道蕴就顺着她的心脏滑入筋脉和神魂之中,开始寸寸腐蚀吞噬。
是吗?
祁清和大笑出声,抬手握紧了剑刃,非但没有将剑拔出体外,反倒是将之往自己的心脏中送得愈深了些。
鲜血如泉涌般喷溢而出,将她的手与衣裙都染上触目浓烈的色彩。而女人却带着毫不掩饰的兴奋而疯狂的笑意,不紧不慢的向魏璃书走近,任由这把剑将她的心脏搅碎,毫不抗拒地甚至于迎合那道侵入神魂中的道蕴,只弯着双好看而潋滟的桃花眸,附在魏璃书的耳畔闷笑不止:
蠢货。
自作聪明的蠢货。
天也会输。
这一轮,是她赢了。
祁清和握着搅碎自己心脏的长剑,脸上布满了笑意,瞳孔中却森寒讥讽,指尖兀地攥下,长剑剑柄猛然间穿透了魏璃书的胸口,而她的身形一晃,将剑身从自己的心脏中拔出,踉跄后退了两步。
正当她的鲜血垂落地面,点点凝聚成线,线结成阵,恐怖的威压便瞬间自足下弥漫着爆发,无形中的锁链尽数捆绑到了魏璃书的身上,蔓延攀爬在她的全身,又一点点缩紧,贪婪地汲取着她身上的道蕴。
魏璃书脸色终于有所变化,蹙眉怒斥:放肆!
她的指尖上闪过银白光芒,但很快覆灭。
祁清和眸中笑意愈浓,兴味地瞧着她被下界的大道意识镇压。
真是作茧自缚。
阿和!
身后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满是隐忍压抑不住的颤抖和恐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