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总是很强势的,在那样吃人的家族里要护着自己和愚昧的丈夫。舒朗一直很崇拜妈妈,认为她无所不能。
随着长大,看到的、了解的越来越多。那座无所不能的大山信仰轰然倒塌,舒朗明白了舒佩夫人的强大并非源于自己的底气,只是因为她后面还有丈夫和孩子,她倒下了,就没人能庇护他们了。
这份爱护太过沉重,父亲的偏执疯狂,母亲的默默隐忍,每一个看似都无辜,但每一个又都不是全然的无辜。
陷入迷茫与挣扎的舒朗选择了逃离。
妈妈似乎看出了他的意图,只是无奈的温柔的笑着,嘱托他要好好的。
【妈妈你究竟有没有背叛父亲?】
【那个懦夫究竟是不是我的父亲?】
他有无数问题要问,最后都化为了缄默。悲伤行囊,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那个令人窒息的家。
一切就像是按下了倒带播放,他似乎又回到了那个时候。背着行囊,站在门口,不知是要离去还是回家。
穿着漂亮碎花长裙的舒佩夫人站在门口微笑着看向他。
什么也来不及思考,舒朗只觉得眼眶一热,扔下沉重的行囊向母亲飞奔而去。紧紧抱住面前的女人,舒朗将脸埋在女人的脖颈里嘶哑的啜泣。
他长高了,妈妈变得好小一只。太好了,又见到了妈妈!
舒佩夫人轻轻抚着自己孩子的头发,那熟悉的温柔絮语几乎要令舒朗哭出来,他收紧了抱住柔弱女人的胳膊。
“小朗回来啦!妈妈好想你,你出去了好久呢!”
“抱歉,我回来了。”
感受着女人身上的馥郁香水味,舒朗哑着嗓音保证。
“我再也不会离开你身边。”
“我的小朗回来了,长大了好多,妈妈都快摸不到你的脑袋了。”
女人笑着,又说起小时候舒朗闯祸被舒佩夫人用棍子四处撵着跑的事,舒佩夫人边笑着说道边引着儿子走进家门。
温暖的、令人安心的家,这才是他心中家的样子。
父亲年轻了许多,双腿也是健全的。他站在餐桌边犹豫着要不要出来迎接,脸上的笑容却是怎么也遮不住的。
舒朗冲父亲微微一点头,父亲的笑脸更灿烂了,他激动的伸出手又下意识缩了回去。
“外头那么热,快坐下吃西瓜。”
“嗯。”
轻轻回了声,自己面前很快被摆上了冒着丝丝白气的新鲜冰西瓜还有散发着沁凉味道的酸梅汤。
“你在外头过的好吗?”
舒佩夫人关心的问道,舒朗愣了愣很快又将心头那层怪异的不详忽略过去。
“我很好,澜哥...就是尉迟澜,妈妈还记得吗?他帮了我许多,我也交了男朋友。”
“怎么不见你带回来?”
舒佩夫人温柔的黑眼睛看着自家儿子,舒朗笑了笑,舒佩夫人又打断了他接着想说的借口。
“你报了仇了,你把自己的亲父亲弄残废送到了那群贪得无厌的小人手里,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话非要报仇?”
舒朗错愕的抬头,女人脸上的笑容不知何时消失了,大颗大颗的泪水从珠玉一般莹润的面颊上滚落。
“你为什么要伤害你父亲?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话?”
“为什么?”
少年的嗓音骤然沉下,青年冷漠的没有起伏的宛如电子音的嗓音诡异的伴和着少年的回答。
“你是怎么死的?”
“回答不上来了是吗!”
“在我从军的那两年里,那个男人从没停下过对你的虐待折磨,他掐死了你,他险些失手掐死了你,你说我为什么要报仇?难道我不该?”
舒佩夫人坐在那扬着脸哀伤的看着儿子。
“可我没有死。”
“对,你没有死。你被人救了。可外界传言你死了,他们为了粉饰太平,也假装你死了。”
“小朗,妈妈不需要你报仇,妈妈只要你好好的,好好的活下去,为什么要被仇恨蒙蔽双眼?你变得好可怕,像极了你的父亲。”
“不要把我跟那个懦夫混为一谈!”
爆怒声打断女人的话语,桌上的餐盘也尽数扫落,舒朗扭头一步步走向自己的母亲。
“太迟了,一切都太迟了。妈妈,我也想你好好的,好好的活下去。”
“所以...你就让那个流氓...小朗...”
女人颤抖的唤着他的名字,面上的泪水瞬间化为刺目的红。
“是妈妈对不起你,妈妈对不起你!”
女人悲怆的大喊,推开了身后的椅子霍然起身,舒朗眼瞳剧烈收缩追了上去。
高高的医院窗口,一身白裙的女人扶着窗框回头最后看了眼儿子。
“小朗,对不起。”
手中的刀子轻易割开脖子,鲜血四溅,白裙在风中如同绽放的百合,被风吹着向后倒去。
“不——————————”
舒朗不顾一切的冲上去,他伏在窗框上,眼睁睁的看着女人像断线的风筝从空中跌落。
砰!
刺目的绽放的白,女人双眼睁着空茫的望着楼上窗口舒朗的方向,她的脸上挂着一抹解脱的笑,舒朗痴痴的望着女人布满鲜血与泪痕的脸。看着那白裙下不断氤氲蔓延开来的暗红。
好像一滩可怕的暗红泥沼!
“为什么!为什么!!!!”
舒朗绝望的悲鸣,他愤怒的朝男人的胸膛上开枪。
“你把我母亲还回来!!!”
男人咧开嘴无声的笑着,他伸出白骨森森的手指着舒朗身后的方向。
舒朗转头,木然的看着面前的新场景。
——
“我伪造了一封书信,对你有利。”
“...你可以代替我完成我未完成的梦想。”
“同舒朗结婚,然后接手这里的一切...新婚之夜洞房的新郎,必须是我。”
“图鲸,你很乐于弄脏他,既然如此,为何不让我来呢?我是你兄长,成全我,也是成全你自己,何乐而不为。”
“他只会以为新郎是你...蓝瑟?”
——
“杀死我父亲的那个男孩吗?他叫蓝瑟,他的哥哥叫妍泰,我一直在找他们,不过是想要个答案,为什么他们已经报了仇却还要如此对我。欺骗我的感情,将我玩弄过后丢到这种地方供人糟践。”
千家抓了抓凌乱的长发,脸上是化不开的恨与怨。
“他们都是魔鬼,他们没有心,他们不是正常人的,为了达到目的,可以毫不犹豫的出卖自己的身体和灵魂...”
所以...图鲸出卖了他,把他卖给了舒妍泰。
原来,他以为的救赎与爱情,从一开始就是场可笑的骗局。他愚蠢的信以为真不止交托了身体,连心也一并送了出去。
“谁会喜欢你这种无聊的家伙,跟你交往也是你的家世显赫...”
曾经交往过的女友厌恶的嘲讽着。
舒朗看着他们,心也仿佛被冻结了一般。
他缓缓走着,走到医院楼下,站在坠楼的女人面前,单膝跪下将柔弱无骨的女人抱起。
右手的枪,缓缓举起。炽热的枪口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
“小树,小树!”
穿着校服的少年惊慌失措的朝他跑来。
“不要丢下我一个,小树...”
停顿的那会儿一双布满粘稠猩红的双手从身后抱住他的胸膛,冰冷的宛如蛇信子一样的舌头舔过他的面颊。
“好滑嫩的屁股,真紧...”
“贵公子的身体玩起来就是不一样,这羞愤欲死的表情看的我又硬了!”
“呵呵呵~你老公知道你那么骚吗?被人干还能高潮!”
“图鲸看着你被搞的视频,你猜他为什么留着呢?你说他是可怜你,还是恶心你更多呢?或许他本来就是那样的变态,看着你受辱,然后和舒妍泰分享你淫乱不堪的模样!”
“骚货!”
“贱货!”
“婊子!”
“野种!”
——不,我不是!
舒朗拼命捂住耳朵,他猛地睁开眼。漆黑狭小的空间又闷又热,舒朗不断往衣服堆里钻去,他惊恐的努力往深处缩去。
“...啊...哈啊...啊啊...”
无论怎么嘶吼也发不出一个音节,黑暗的视野,仿佛四处都蛰伏着看不到的手,伺机而动要将他拖入地狱。
——救我!救我!澜哥!救我!!不要!不是!澜哥...救救我...
—救赎—
尉迟澜是在去公司的半道上被老管家一通电话叫回来的,他立刻调准车头往家里赶。
管家是位老妇人,见到尉迟澜焦急的说明了舒朗把自己锁在屋里的情况。
“他一直不肯出来,我敲门也不应声。先生,您说过他的状况,我担心他出事,只好打电话给您。”
“你做的很好。”
尉迟澜冲上楼两脚踹开大门,床底、窗帘、卫生间里都没人,再看哆哆哆轻颤个不停的衣柜大门。尉迟澜过去拉开柜门,果不其然,舒朗就藏在那里。
“小树。”
尉迟澜要拉他出来,舒朗死死抓住挂衣服的架子不肯出来,尉迟澜见他面色发白头发衣服都被汗水打湿了粘在身上,再在这种地方呆下去,怕是要中暑。
可舒朗就是不肯出来,仿佛外面有怪兽要吃他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