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到手指又如何,为师还不至于为这种小事担心。
闻衍从背后环着他,稍稍倾身偏头,脑袋便轻轻与他抵在一起:可是师尊身体好僵硬啊,难道不是因为太紧张了吗?
他最初学做饭的时候,有段时间也不太敢使菜刀,切菜也慢,生怕切到手指。
不是。
怎么又逞能啊,闻衍心想。
好好好,师尊说不是便不是吧。他这话一听就很敷衍,顾剑寒抿了抿唇,面色有些不虞。
然而脸已经红透了。
闻衍对他没有食欲,却非要离他这么近。
闻衍专心地教着他切菜,还真是手把手,由顾剑寒一手握着菜刀,一手按住萝卜,他就将手覆在顾剑寒的手背上,抓住他的五指,带着他将新鲜萝卜一半切成晶莹透光的薄片,另一半切成棱角分明的萝卜块。
等会儿炒个清淡的小菜吧。
他原本是想多做一些花样哄顾剑寒多吃一点,可这话落在顾剑寒耳朵里却又是另外一层意思。
这是要清他的心,灭他的欲啊。
我不想吃清炒萝卜片。
诶?我记得师尊挺喜欢吃萝卜的呀,不喜欢清炒的口味吗?
顾剑寒闷闷地嗯了一声,不怎么有兴致的样子,闻衍沉吟片刻,最终决定炸一点萝卜丸子。
偶尔吃点油炸食品也没关系,反正我们还有乌鸡汤嘛。只是师尊记得要少吃,因为你身体不好,得多吃点有营养的东西食补,不然这身体一直好不起来,师尊不好过,我看着也难受。
顾剑寒突然仰头往后靠了一下,那双漂亮的猫眸盯着闻衍的侧脸:我身体挺好的。
闻衍却没什么反应,动作毫不停滞,依旧带着顾剑寒的手有条不紊地切菜:唉,有时候真羡慕师尊啊。
什么?
我说我羡慕师尊。他又重复了一遍,想知道为什么吗?
顾剑寒轻轻哼一声,不说想,也不说不想,只是睁圆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闻衍看。
师尊总是很有底气说大话啊,什么身体很好啊,什么这点小伤没问题啊,什么能让我一夜七次啊,什么
闭嘴!
好好好我闭嘴,我闭嘴。闻衍并不想真的惹恼他,我说这个不是想惹你生气,而是想告诉你,师尊,量力而行,在我面前不必那么逞强也可以,也试着多依赖一下我吧,好吗好吗?
顾剑寒感觉到手里的东西已经换了,不知道又变成了什么菜,刀也和之前那把不太一样。他还是第一次知道做一顿饭需要耗费这么多心力,这么麻烦,这么繁琐,然而闻衍天天给他做,从来没有过一句抱怨。
哪怕说一句很累很累,希望师尊抱抱他都从来没有过。
你也试着多依赖一下我啊。
闻衍笑了,从竹筐里拿了几节藕不紧不慢地切着藕块:我还不够依赖师尊吗,我吃师尊的,住师尊的,用师尊的,学师尊的完全就是吃软饭的典范啊,没有师尊我不仅会被饿死冻死,还会成为一个不折不扣的废物,现在这样子还不够依赖师尊吗?
顾剑寒想说不是那些东西,是希望他的心能够多依赖他,多向他撒撒娇,多黏着他一点,不要一门心思全扑在修炼上,有空闲的时间最好都能赖在他怀里。
可是他知道就算他说了,闻衍该不会听还是不会听的。
他每次都以练剑为由把自己关在修炼室里,没个三五时辰绝对不出来,即便出来了也是直奔盥洗室去了,最后精疲力竭地回到榻上,也不会对他再做什么。
他是知道他的认真刻苦,也明白他想要迅速变强的渴望,他年轻的时候也是这样的想法,可是看着闻衍这样,他竟然觉得很寂寞。
明明每天同床共枕,亲自教他练剑的时候也常常是黏在一起,但修炼石室一墙之隔,他却觉得寂寞空虚得无以复加。
冷月峰的冬天对于他来说是无法抵御的严寒,所以他一般不出门,至多在炼丹房里炼几炉高阶丹药,或者在炼器室里研究研究新的灵器,但往往是等他结束完一切的时候闻衍还没从修炼石室里出来,他有时候会去催催他,但时间长了也明白那是打扰,到后来,他冬眠的时间便渐渐多了。
以前冬眠是为了减轻身体过度的应激反应,在深眠中忘记疼痛,也保存实力,可这个冬天,他只是因为常常被冷落而太过寂寞。
还好床上有着闻衍的气息,围绕着他,包裹着他,也算是好眠。
他很想告诉他不那么努力也可以,总之他会照顾好他,全心全意爱他,不会让他受一点委屈。可他又觉得这样不妥,轻易否定一个孩子的认真是一种残忍。
闻衍不是他的附属品,他该学着尊重他。
师尊,发完呆了吗?
闻衍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一脸笑意地看着他。
从切藕的时候开始,顾剑寒就一直在发呆,他不用看都知道,手指完全放软了,想怎么摆弄怎么摆弄,呼吸也慢了下来,身体的重量大多倚在他身上。
切完菜闻衍便不抓着他的手了,用帕子仔仔细细地给他擦完手,便让他就这样靠着自己发呆,而自己用灵力把各种药材和食材下锅炖之后,也安安静静地开始剥虾仁,不吵他,美滋滋地当着人形靠垫。
这样温馨的时候,他们之间已经好久没有了啊。
他们相爱得算是顺利,然而这条路走得却不怎么顺,崎岖得很。他们都有很严重的心理残缺,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误会丛生,解决一个再来一个,再加上还有魔尊和其它坏人的威胁,这大半年来过得很辛苦,受伤的时候很多,久而久之也算是习惯。
这种日子实在是算不上什么好日子,但因为想要和身边人一直一直在一起,于是再怎么辛苦都能熬过去。因为有了值得期盼的、足以为之付出一切的东西,即便还被困在不见天日的狭道里,也坚信会有豁然开朗的那一天。
只要能和师尊在一起。
一直一直在一起。
我在发呆吗?
闻衍垂眸看他,笑着嗯了一声:除了乌鸡汤,所有的菜都做好了哦。
顾剑寒在他怀里转了个身,迎着天光细细地打量他俊朗可爱的徒弟,似乎想伸手去碰碰他的脸,却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事,右手在半空中轨迹急转直下,光天化日之下居然要扒闻衍的衣衫。
闻衍只是有点惊讶,悄悄红了耳朵,却没出手制止他:师尊这是在厨房啊。
却没料到顾剑寒只是扒开他的衣衫,指尖在他右腹小心翼翼地碰了碰,抬眼严肃问道:这东西是怎么来的?
闻衍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那封信,他给搞砸了。
对不起。
我问你这印记怎么来的!
顾剑寒显然有些急了,扯着他的衣服眉眼都沉了下去,一副他再不坦白就要收拾他的样子。
好凶啊,闻衍心想。
家有悍妻就是这种感觉吗?
别和我说你不小心摔的。他语气阴恻恻的,很不好惹。
闻衍连忙否认:我哪有那本事!
就是在和皆空真人切磋的时候不小心伤到了,没关系的,也不是很痛,而且现在已经痊愈了不信师尊往这里打打看,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
他说着就要带着顾剑寒的手往他右腹上那枚飞环魔镖上打,顾剑寒哪里舍得打,一把就扬开他的手,那力气之大,简直让闻衍梦回初见之时顾剑寒对他还是真脾气坏的时候。
切磋怎么可能动用飞环魔镖?!居然敢动你,我迟早杀了
闻衍连忙捂住他的唇,朝他疯狂摇了会儿头,郑重道:师尊,其实这事儿也赖我,没有考虑周全。皆空真人不是坏人,之前他一直对我很好,而且我也好好回来了,师尊就不要为我再和皆空前辈起争执了,好吗?
顾剑寒明显一副很不好的样子,眸中泛起血色,双眉凌厉,指骨捏得咔咔作响。
好不好嘛师尊,我以后多半也不会下山了,唉,也算多了些时间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