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官喃喃道:“不应该啊……”但在黄尚书愈来愈深的眼色中,还是硬着头皮道,“那、那掌柜随我一起再回去找找?”
掌柜把那白玉扳指一收,忙不迭道:“好,好。”
“哎?别带走啊。”戚卓容本是闲散地靠坐,闻言立刻直起了腰,“你这拿错东西也是查案的一环,怎么能随便带走,你就放这儿,这可是刑部,还能丢了不成?”
那掌柜无助地看了看黄尚书和小官,见两个人都不说话,只好讪讪放下:“那,那就先放在这儿,等小人待会回来再取。”
“再带些人手罢,快去快回。”黄尚书对小官道。
“是,大人。”
一旁的书办奋笔疾书得手都要断了,这会儿终于得了空闲,猛喘一口气,靠在了椅子上。
戚卓容瞥了一眼,道:“黄大人,看来你这刑部人手委实不太够啊。”
黄尚书干笑一声:“任命官员一事,岂是我能随意作主,还是得看陛下与吏部安排,我倒是也想多些能干的人才。”
戚卓容与黄尚书闲聊了一会儿,眼看日头愈来愈盛,不由笑道:“这都晌午了,他们还没找到吗?咱家本以为只是来听个审,开个眼,可现下怎么好像还得在黄大人这儿叨扰一顿午膳。”
黄尚书道:“刑部粗茶淡饭,怕是不合戚公公的胃口。戚公公也在这儿累了许久,不如先回去歇息?对了,跟着公公的那位小司马呢?不就是去换个衣裳,怎么还不回来?”
戚卓容一拍大腿:“哎呀,还是黄大人记性好,咱家都给忘了!”说着她就起身,摇着扇子往外走道,“真是不懂规矩,咱家去找找他。”
黄尚书大松一口气,心想总算是送走了这座阴魂不散的大佛,不想没一会儿她又折了回来,喜笑颜开道:“原来那小司马就在门外马车上候着呢!他换了衣裳回来,怕打扰黄大人审案,就一直在外面待着。”
换了身干净衣裳的司徒马跟在戚卓容后头,两手提着食盒,咧着嘴道:“各位大人,这都晌午了,还在办案实在辛苦,奴婢自作主张去旁边酒楼采买了些饭菜,各位大人慢用啊!”说着也不顾刑部诸人拒绝,就已经手脚麻利地一人面前端了一份。
戚卓容回到座位上,笑道:“是咱家误会他了,这小司马其实是个懂事儿的!”
司徒马提着食盒来到她面前,一边端菜,一边冲她眨了眨眼。
戚卓容含笑拿起筷子,尝了一口,道:“诸位大人别客气,账都记在咱家头上。听说这椒盐茴香老坛肉是他们的招牌,各位趁热吃,别浪费了!这可没有下毒!”
刑部各人看了看吃得从容自如、旁若无人的戚卓容,又看了看僵着一张脸、盯着食盒出神的黄尚书,最后面面相觑,对着面前的菜色不知所措。
半晌,黄尚书一声长叹,赴死般道:“戚公公有心,那黄某,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真是没见过比戚卓容还不要脸的人!强行旁听审案也就算了,这一赖下还不肯走了,连吃饭都要在这儿吃,真是岂有此理!他总不能公然把饭倒掉,把这阉人扫地出门罢!不然他一定又要拿着那块陛下亲赐的令牌吵吵闹闹,实在麻烦!他看这戚卓容就是存心要把他折磨短寿!
黄尚书提箸食不知味,都没能留神堂下冯都尉求救的眼神。
梁青露也没有分饭的份,但她看起来愉快得很,偏过头似笑非笑道:“怎么,冯都尉也饿了?刑部大牢里很难捱罢?”
黄尚书这才意识到下面还有两个人,烦躁挥手:“先带下去,午后再审!”
便有守卫来押了冯都尉下去,梁青露甩开他们,昂首道:“我自己走。”
二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堂前,黄尚书看着碗里的米饭,想起迟迟不归的当铺掌柜和手下官员,忽然再也没有了胃口。
第35章 衬得她眉目浓烈,傲放不……
直到未时初,那出去找玉雕和契书的官员与掌柜才回到刑部,脚步虚浮,面色如土。黄尚书一看,不由猜到了几分,眼神阴晦了下去。
“秉大人,下官……下官无能,没有找到契书与麒麟玉雕。”那官员羞愧难当,“下官与掌柜仔细回想,都记得之前确实是已经带在了身上,可不知为何到了这里,东西却变了。”
黄尚书道:“你再想想,一路上过来,可有撞到过什么人?遇到过什么事?”
“街上人多,下官为赶时间,也不好绕远路,只能顺着人潮走。虽与路人偶有触碰,但下官一直留心护着,不可能给人以可乘之机啊。”
戚卓容跷着腿,一边剥枇杷一边道:“说了这么多,至今也找不到那契书和玉雕在哪,光凭账簿上两行字,也证明不了什么。那红口白牙的,梁大人岂不是冤枉?至于那千两银票从何而来,还需黄尚书多加追查。毕竟冯都尉已经亲口承认自己参与下毒,又咬死了是梁大人指使,那获益最大的,又该是谁呢?”
她意有所指,黄尚书额头青筋突突直跳:“戚公公,此处好歹是公堂,现在是审案时间,你当堂吃枇杷,实在有损威严!”
“对不住,对不住。”戚卓容擦了擦手,“方才午食滋味虽妙,却佐料甚重,因此才吃了些枇杷解腻,这还是小司马回去换衣裳的时候顺便带过来的呢——就说他聪明。小司马,把剩下的枇杷给各位大人再送过去,下值了慢慢吃。”
“戚卓容!”黄尚书忍无可忍,拍案而起,“你再这样扰乱公堂,就别怪本官拂了陛下面子,将你请出刑部!”
“让咱家走,也不是不行啊。”戚卓容挑起嘴角,“看样子今天这审案也审不出什么了,说梁大人行贿买凶也没有实质证据,那黄大人不如就把梁大人放了,再回去对这个满口谎言的冯都尉严加审讯如何?”
“你……”黄尚书指着她,手指颤抖。
“怎么,不愿放人?”戚卓容纤长五指撑着桌面站起,方才还慵慵懒懒的一个人霎时就变得挺拔如松,“还是说没了梁大人就根本查不了案,因为从始至终你们只肯围着她一个人查!”
“戚卓容,我看你根本就是胡搅蛮缠!来人,把他给我赶出去!”黄尚书气得双颊涨红,胡须被喷气吹得一颤一颤,一双眼瞪着她,好像要把她瞪出两个洞来。
“谁敢!”戚卓容冷笑一声,御赐令牌被她握于掌心,所到之处如陛下亲临,皆可通行,不得阻拦,“黄大人,你以为咱家闲得慌,没事非要来听你审这个案?既是查案,就应当重物证轻人证,黄大人高居刑部尚书之位多年,岂会不知这个道理?如今纠着几个人的证词不放,不知是何居心!”
黄尚书驳道:“戚公公自己头上的案子尚未查明,就要来插手我刑部之事,又不知是何居心?!”
“你怎知咱家没有查明?”戚卓容抬起下巴,粲然笑道,“不仅查了,还有了一些意外收获,因此才想来刑部一观,看看黄大人可有同样的收获。只可惜,结果令人失望啊。”
黄尚书惊疑:“你查到了什么?”
戚卓容歪着头,对门外的守卫道:“把梁佥事和冯都尉都喊上来罢,这么大的事情,得让所有人都一起听听。”
守卫不动,只迟疑地看向黄尚书。
“黄大人,你莫非是不想推进这个案子?饭都喂到你嘴边了,你还不吃?”
如此粗鄙之语,果然是市井出身!黄尚书愤懑拂袖,道:“带上来!”
冯都尉还以为案子有了新进展,脸上还带着隐约的笑意,可看到堂中表情诡异的众人,又渐渐迷茫了起来。
梁青露背着手,倒是一副宠辱不惊的样子:“又有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