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马看了看他们两个,最终什么也没说,出去了。
他一走,裴祯元便急促地将她叫到跟前,问道:“朕还从来没有问过你,‘戚卓容’的这个身份,你是如何拿到的?”
他一问,戚卓容便明白了他的意思,立刻皱起眉头,道:“这个身份,是当年臣的兄长冒名顶替的,他以‘戚卓容’之名混入行宫,想寻机找刘钧报仇,结果后来死在了庞王叛乱中,那夜,臣就在行宫之外,后来撞见了从密道里出来的陛下,便决定继承兄长遗志……”
“那真正的‘戚卓容’,又在哪里?”
“一定是死了。”戚卓容说,“以臣兄长的习惯,要冒名顶替,肯定不能被人指认出来,为了永绝后患,‘戚卓容’此人,一定是已死无疑。每年上京求着进宫当太监的穷苦人不计其数,死了一个两个在路上,也不奇怪。”
说到这里,她又顿了顿:“一开始,臣并没打算在宫里待太久,想着报完仇就离开,所以也并未去追查‘戚卓容’的下落。后来臣决心留下,便决意要彻查干净‘戚卓容’的底细。但这件事,又不能被旁人知晓,哪怕是东厂也不行,因此臣左思右想,便让芥阳帮忙。她开门做生意的,认识的各路人多,臣假称想知道老家亲戚有没有假借臣的名头为非作歹,请她帮忙打听‘戚卓容’籍贯地上姓戚的人家。”
“然后呢?”
“过了几个月,芥阳说,她托了一个那地方出身的商人,让他回家的时候留心一下有没有姓戚的人家。但是那商人打听了一圈,都没有这样的人家。”戚卓容道,“其实这是意料之中的事,若是真有‘戚卓容’的亲戚,又怎么可能没听说过东厂的名头。至今都没有人来找臣,那应当就是连亲戚都没有……臣,当时是这么想的。”
裴祯元:“也就是说,你没有去查当地的户籍。”
“查户籍需要经过当地县衙同意,可是,臣怎么可能惊动县衙?哪有人会去县衙查自己的家人是谁?”她低笑一声,“一开始就注定会有漏洞的事情……再想弥补,也没法弥补。”
裴祯元闭上了眼。
“若是陛下觉得为难……”她抿了抿唇,“此事,本就不关陛下的事。陛下肯保臣,臣已经感激不尽。臣本来觉得,他们想要借臣的身份威胁陛下,陛下不应妥协,可今日得知宋长炎所为,臣忽然又觉得,陛下苦心孤诣多年,才能有今日像模像样的大绍,为了臣这样总是欺君的人,与众臣离心,着实不大合算。”
“所以呢?你打算认输了?”裴祯元睁开眼睛,静静地看着她。
他的眼睛很漂亮,从小就漂亮。像利剑斩开的桃花花瓣,暗香氤氲间,包藏锋芒。
“臣没有……”
“没有那你在这里说什么废话!”裴祯元生气道,“你给朕记住,不管你是戚卓容还是燕鸣姣,你都是朕最得力的臣子,你若是敢输,看朕怎么惩罚你!还是说,你又想逃跑,不打算当朕的臣子了?好哇,不当臣子也可以,那你打算当什么?”
戚卓容:“……罢了,陛下就当臣什么都没说。”
“这还差不多。虽然夜深了,人容易想东想西,但那些东西,想想就算了,你要是敢付诸实践,朕第一个饶不了你!”他恶狠狠地说。
戚卓容瞅着他因为激动而生出几分血色的脸颊,忍不住笑了:“陛下精神看来好了不少。”
“天天躺床上,除了睡觉就是进补,连个折子都不给朕批,精神不好才怪!”裴祯元嘁道。
两人互相望着,一时安静下去,裴祯元看了她半晌,蓦地耳根一红,道:“戚卓容。”
“嗯?”
“你这么光看着朕做什么?”
“臣只是觉得,陛下长得还挺好看的。从前听人说,有宠妃生了病,不愿见皇帝,说是想让皇帝心中的自己停留在最美的时候,臣就想着,生病又不是毁容,虽然憔悴了些,何至于此呢?”戚卓容随口道,“现在见了陛下,果然传说不可尽信。怪不得芥阳的书局里,那些讲病弱贵公子与江湖女杀手的闲书卖得很是火爆,原来是有理有据。”
裴祯元:“……”
他额头青筋隐动:“戚卓容,你该不会……是在调戏朕罢?”
“当然不是。”戚卓容正色道,“臣只是想起来,陛下替臣挡了一刀,京中本就有无聊人士在传你我的断袖故事,如今臣变成了女子,这故事恐怕还要更上一层楼。只怕陛下伤一好,那些贵女的画像就要□□心的大臣们填满陛下的书房了。”
裴祯元:“……”
在这个月朗星稀的夜晚,戚卓容又一次被裴祯元赶出了大门。
第105章 陛下不照顾督主,还能……
次日一早,戚卓容依旧去太医院煎了药,试药后端来给裴祯元。
裴祯元现在已经能够自己喝药,不需要人喂,戚卓容和司徒马便站在一边闲聊。
司徒马:“昨天忘了问,你女扮男装入宫,是为了什么啊?”
“为了报仇。”戚卓容道,“不过已经报完了。”
“怎么就想到当太监?你干嘛不当个宫女?还省得装来装去。”
“你看陛下身边像是有贴身宫女的样子吗?”
“也是哦……当宫女没有前途。”司徒马啧啧,“你脑子可真好啊。”
窗外旭日初升,暖洋洋的淡金色阳光从窗格间漏下,落在倚窗而立的戚卓容脸上,能清楚地照见她脸上一层细细的、淡淡的绒毛,连带着整个人,都透出一种莹润饱满的感觉来。
司徒马忍不住凑近了些,惊叹道:“平时不注意,这么一看,你皮肤还真挺好,是你们女人皮肤都这么好吗,还是说你特别注意保养?”
戚卓容往旁边避了避:“能不能别问这么没有营养的问题。”
“好奇嘛,你是我见过的唯一一个女扮男装如此成功的女人。”司徒马压根没有注意到床上裴祯元射来的目光,还在无知无觉地说着,“那等事情结束后,你会换成女装吗?听说履霜会给你擦护手香膏,那她会不会给你上妆?哎呀,实在想不出来,你作女子打扮应该是什么样子。会不会习惯了你的男装,再看你的女装,反而有种有男扮女装的感觉?”
戚卓容:“……”
她忍住了往司徒马头上暴捶一拳的冲动,转身不想再理他,却无意中看见床上的裴祯元,正一边喝药,一边用杀气腾腾的目光盯着司徒马。
她一愣。
裴祯元察觉她的视线,对视的一刹那,他一个激灵,一口药呛在喉咙里,猛地咳了起来,半碗汤药都洒在了被面上。
司徒马顿时忘了戚卓容,走过去接过药碗,给他拍背顺气:“哎呀,我就说嘛,陛下不要逞能,喝个药还能呛着,以后还是找人喂罢,别又把伤口咳崩了。”
裴祯元一边攥着床角咳得死去活来,一边在心里暗骂,要不是你,朕至于受这种罪吗!
他努力抬起头,看向戚卓容,可戚卓容却仍旧只是站在那儿,定定地看着他,脸上看不清是什么表情。等他咳完了,她才道:“我去让人换床被子来,药没喝完,我再去煎一副。”
手脚麻利的宫人进来换上了被子,因为要重新煎药,戚卓容又过了近了一个时辰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