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祯元心里顿时一凉。
她言下之意,就是并不急着嫁给他?
那写着黄道吉日的字条还收在袖子里,现在贴着他的手腕,也不知该不该拿出来。可原封不动地放着,又像是有火在燎他。
“是罢……朕也觉得太快了。”裴祯元干巴巴地笑了一声。
他说完便盯紧了戚卓容,就见她绷紧的肩膀倏地一轻,松了口气道:“确实,太快了。陛下又不是短命皇帝,这么着急做什么?”
裴祯元本就发凉的一颗心顿时落入了冰窟里。
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反复告诉自己,距他在奉天大殿表白,也不过才过了小几十日,他这么急于求成,她毕竟是女子,定然也会不好意思。
但是,但是……
他正低落间,就听戚卓容试探道:“既然今日休沐,陛下待会还要回宫吗?”
裴祯元一愣:“怎么了?”
“我是想,若是陛下不急着回宫的话……”她抿唇一笑,“倒可以陪陛下上街走走。在宫里闷了那么多天,这应该是陛下头一回出来罢?”
裴祯元怔了片刻,终于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上涌的喜悦立刻冲淡了方才的失落,他连连点头:“好啊!”
顿了顿又道:“但是你……”
你这张脸,京中大半百姓都认识罢!
戚卓容却道:“无妨,这个容易。”她从宫里出来后,也不是日日待在这府里,也会与履霜上街逛逛。
两个人从后院里出来,裴祯元被带去换身更便宜些的常服,路过履霜的时候,还朝她挑了挑眉。
履霜:“……”
白衣的美人蹙了眉头,看向戚卓容:“你又哄了他什么?”
戚卓容小声道:“他想向我求娶,被我敷衍过去了,若再不哄哄他,恐怕这祖宗今夜就睡不着了。”
履霜:“你这能拖多久啊?”
“能拖一日是一日,明日的事明日再想。”一向雷厉风行的东厂督主竟也有拖延逃避的时候。
“对了,你来找我做什么?”戚卓容问。
履霜摇着头,长叹一声:“今日天气好,适合郊外曲水踏青,不过看来我来得不巧,还是不掺和你们了。我先走了,你们慢慢玩罢。”
看着履霜离去的背影,戚卓容揉了揉额角,转身回了自己屋子。
裴祯元早就换了身再普通不过的衣服等在门外,闲着无聊,就问旁边的侍女:“门口的那个小厮,看上去年纪不大,是谁买进来的?”
侍女斟酌道:“启禀陛下,是姑娘自己买的。听说是卖身葬父,姑娘路过,看他可怜,便把他买了下来,留着应门。”
裴祯元哼了一声:“你们姑娘倒是善心大发。”
侍女忙道:“陛下,那小厮只守在外门,从不曾踏入内院一步的,人很规矩,身家也清白,他的底细东厂都查过的,没有问题。”
裴祯元:“朕又没说什么,你解释这么多干什么?”
侍女没见过这么阴阳怪气的陛下,不由脸上一苦,不敢再吭声了。
戚卓容换了身寻常女子打扮出来,眉毛略略描粗,眼型也稍作了改动,下半张脸用面纱遮住,乍一看,确实认不出这就是戚卓容。
“走罢,陛下。”她笑道,“现在这时节正适合郊外踏青,咱们也去凑凑热闹。”
裴祯元:“嗯。”
戚卓容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旁边低垂脑袋的侍女,不由心生疑惑,她才消失了这么一会儿而已,又出什么事情惹得这祖宗不快了?
但裴祯元已经大步流星地朝门口走去,戚卓容也只能压下疑问,快步跟了上去。
马车辘辘起行,裴祯元撩起帘子,目不转睛地看着沿途街市风光,直到驶至郊野,也没和戚卓容讲半个字。
阳春三月,草长莺飞,盈盈碧草间,四处可见郊游的男男女女。
戚卓容与裴祯元并肩慢慢走着,欣赏这春日好景,心境也渐渐开阔起来。
曲水边有几个书生席地而坐,把酒言欢,正在论诗,戚卓容放慢脚步听了几句,不由笑了一声,说:“看来下次春闱,倒可能有几个亮眼之才。”
裴祯元瞥了一眼,道:“太年轻。”
“年轻怎么了?年纪轻轻便有如此文采,不是好事吗?”戚卓容还在看,“看打扮也不是什么富贵人家,寻常人家也能出俊才,不是正说明陛下治国有方?”
裴祯元:“少拍我的马屁。”
戚卓容拉住他:“你怎么了?”
裴祯元扭过头:“看出来了,你就喜欢到处捡年纪小的。你家门口那个小厮,也就十五六岁罢,长得挺周正,还卖身葬父,真是有孝心!这里几个,大概还未弱冠——”
“差不多得了!”戚卓容一巴掌拍在他后颈,“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她这一巴掌清脆响亮,引得周围人纷纷侧目——没见过这么泼辣的女子。
裴祯元也被她拍懵了一会儿,委屈道:“怎么了?我就爱吃乱七八糟的醋,你不是早就知道吗!”
他自我认知如此清晰,承认错误如此坦诚,戚卓容都被他气笑了。
“怎么样才能治治你这毛病,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