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周珩离开之前,她在笔录上签了字,又按了几个手印,最后站起来,和傅明裕握了一下手,如此说道:“其实我是有怀疑的人,但我不肯定,我也不想轻易下判断,不希望我的主观认知影响你们的调查方向。再说,我怀疑的两个人,他们都很高明,肯定有办法切断这件事跟他们的联系。我不想在这时候打草惊蛇,只希望你们能将我身边所有的嫌疑人都挖出来,告诉我他是谁。”
……
周珩心不在焉的从北区分局出来,脑子里还徘徊着袁洋遇害的种种细节。
还有梁峰和许长寻。
她下意识认为是他们其中之一派人做的,事实上,她本能认为许长寻的嫌疑更大。
但问题是,如果是许长寻,那他是知道她这几天住在许景昕的别墅里的,既然知道,又怎么会只认车不认人?
还是说,就像刚才她怀疑的那样,许长寻不只是要针对她,给她一个警告,也是真的想要袁洋的命?
除了许景烨那件事之外,她还真想不出其他原因。
周珩一边想一边走出分局大院,来到路边站定了,这才想起拿出手机叫车。
可还没等她叫,停靠在马路对面的车就掉头开到跟前。
车门开了,走下来的是代驾,而坐在副驾驶座的正是许景昕。
周珩又将手机按掉,坐进驾驶座,问:“你怎么来了?”
“不放心,跟过来看看。”许景昕说。
周珩安静了片刻,才将车驶上主路,开往长丰集团。
许景昕没有着急发问,他看得出来周珩还在消化期,还需要将从外界接收进来的信号整理清楚。
两人就这样一路沉默着,等快到公司了,周珩才忽然开口:“傅明裕的意思是,凶手有两个人。”
许景昕看了过来,随即就听周珩将做笔录的内容转述了一遍。
等到周珩话落,车子已经来到地下车库。
停稳了,但两人都没动。
直到许景昕解开安全带,说了这样一句:“我的看法是,凶手的第一目的,就是要袁洋的命,给你警告,才是顺带。”
周珩转过头,一眨不眨的盯着他。
许景昕继续道:“逼问和你有关的事,完全可以选在一个不惊动任何人的时机。而且这种事要背着人做,没必要这么明。特意选在你的车里,这本就是一种警告。而且对方非常有恃无恐,认定你拿他没办法。其实这样分析下来,事情反倒明朗了,就只需要想,到底是谁有足够的作案动机。”
周珩轻声开口,却很直接:“许长寻。”
许景昕有些意外:“你觉得,他已经知道袁洋对许景烨下手的事了?”
周珩说:“我也只是猜测,虽然我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快就得到消息。连警方都还没查到袁洋头上。”
许景昕没应,只是靠着椅背沉思着,睫毛落下,在他眼下映出一小片阴影。
周珩等了片刻,问:“你怎么看?”
许景昕醒过神,恢复如常:“是谁做的我还没有思路,比起这个,有一点我更好奇。”
“什么?”周珩问。
许景昕说:“凶手和袁洋只有几分钟的交流,在这几分钟里,袁洋一定已经意识到自己躲不过去了,也知道他为什么要死。那你说,以袁洋的头脑,他会利用这最后几分钟做什么呢?”
周珩轻轻皱了下眉:“你的意思是,他可能会留记号给我?可是,警方好像没有找到类似的东西。”
许景昕并不坚持,只说:“也可能是我想多了。”
两人很快下了车,一路上楼来到海外部。
刚进部门,就有主管来找许景昕,周珩径自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就坐在位子上发呆。
不会儿,黄瑛端着热茶进来了,她叫了周珩几声,周珩只是摆了下手。
黄瑛离开后,周珩又翻出手机,点开她和袁洋的对话框。
他们在微信上的对话都很简单,无非就是她让袁洋去做事,袁洋照办,或是她告诉袁洋什么时间开车来接他等等。
这些再平常不过的交流,到如今看来,却是另外一番味道。
那个叫她“姐”的人,再也不会回复消息了。
周珩闭上眼,撑着头,又静坐了许久。
她眼睛有点酸涩,但没有哭,她心里有点堵得慌,但无处发泄。
而事实上,周珩也并非像傅明裕以为的那样,已经跳过了震惊、否定和逃避现实的阶段,她只是暂时将那些情绪压了下来。
等到这一刻,它们又一股脑的冒了出来。
周珩觉得很不真实,像是在做梦,一场噩梦。
她甚至会生出一种错觉,觉得是搞错了,袁洋待会儿就会在微信上跳出来,跟她道歉,解释今天为什么没有去接她。
这是人在突闻噩耗时一定会出现的心理过程,周珩也没有例外。
她睁开眼,又开始翻看她和袁洋的微信对话,很快就看到几天前许景烨出事时,她联系不到袁洋的那段。
她想,这段聊天记录警方也会看到,再对比时间,就会发现刚好和许景烨出事的时间相吻合,兴许就会怀疑到袁洋头上。
到那时候,警方大概也会怀疑到这是许家的报复,又或者再度怀疑到她头上,毕竟袁洋是她的司机,却对她的未婚夫下手。
但这些事,此时的周珩也只能想到这一步,她脑子很乱,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去猜测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