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居跟亚尔林打招呼:“我先去管事那里了,你们快点来。”
说完就拉紧衣领, 顶着寒风前往管事的住所。
一条街道就有一个管事, 如果是一条繁华的街道,那么可能有两三个管事, 他们负责登记造册,统计人口,平时也会管一管这条街上的小事。
县官不如现管,管事们还是很有点身份的。
梅很快就出来了,两人并肩走在路上,亚尔林想去拉梅的手,但他很快又把手收了回去。
梅把家里的衣服全都穿在了身上,冬天时候出门, 一家人只能凑够一个人出去的衣物,鞋子也是, 兽皮靴不便宜,一家人能有一双就已经很不错了。
他们今天要去领过冬的物资,当然不是免费的, 只是按照他们所领东西的价值,来年要换成工时干活,但这依旧是个好消息。
毕竟他们现在想干活买东西都做不到。
他们俩也不说话,免得冷风灌进嘴里,他们在管事的家门口等着,直到对方出来,清点了每户的人之后,才带着他们去空地临时搭建的棚子。
毕竟只有空地才能容纳这么多人。
跟萨克德不同,萨克德的当地人跑得跑死得死,有的是空屋子能被征用,这里可不一样,即便有空屋子,那也是位于穷苦片区的空屋子,征用来也没什么用处。
他们在寒风中排队,已经有人在棚子前排队了,一共有十多个棚子,里面支着一张桌子和一张椅子,桌上摆着羊皮纸和羽毛笔,负责登记的人正在低头誊写。
而棚子后面,就是一车车的东西,梅踮着脚尖,眯着眼睛去看,她能看到很多车里堆着的是衣服,还有一些车堆着的是木炭,梅咽了口唾沫,她们家不缺衣服,但因为之前忙着修路,所以并没与出去砍柴捡柴,家里唯一的保暖办法,就是夜里母女俩紧紧的挤在一起。
因为剩下不多的柴,还得用在做饭上。
人们在管事的带领下,在一个棚子后面排起了长队,他们的手脚冰凉,但心却很火热。
管事的不想在寒风中吼话,于是站在一边搓手,没人问他,他就绝不张嘴。
他们排了大半天,才终于轮到他们。
轮到梅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已经快要冻僵了,她搓了搓手,连忙说:“大人,我家不用衣服,只是缺炭。”
记录的人抬头看了一眼梅,没什么精神地朝后喊了一句:“给她拿两袋炭。”
然后又对梅说:“你别嫌少,你家就两个人。”
梅连连摇头:“不嫌少,不嫌少。”
她看到了,一袋有那么多,两袋足够她们母女俩省一点度过这个冬天了。
她去后面领了两袋木炭,然后站在一边等亚尔林,她一个人没法把这两袋木炭提回去,要是一路拖回去,又害怕里面的木炭裂开,边角撞碎成渣——她是一点也不愿意浪费的。
亚尔林要领的东西跟平常人一样,他领了几件麻衣和一袋木炭,麻衣轻巧,他夹在腋窝处就行,然后帮梅提一袋木炭,梅就只用提一袋木炭。
他们沉默着过来,又沉默着回去。
梅和亚尔林都清楚,他们的婚期要无限延后了,甚至于他们能不能结婚,都变成了一个问题。
梅转头看了眼亚尔林,她吸吸鼻子,觉得无法可想,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如果能结婚,那很好。
如果不能,她也希望亚尔林以后还能遇到心爱的女孩。
亚尔林把梅送到家门口,这次他没有进梅的家,而是对梅说:“那我先回去了。”
梅点点头。
亚尔林低着头,弓着背,朝着自家的方向走去。
梅紧抿着唇,她在这一刻忽然发现,她跟亚尔林的婚事,应该不会有结果了。
但她并不恨亚尔林。
他们只是……没法走到最后了而已。
梅擦了把眼睛,提着木炭进了家门。
“妈妈!我回来了!”梅重新扬起笑脸。
梅的妈妈连忙站起来,女儿去排队领东西的时候,她就去食堂买豆渣饼,豆渣饼不大,但很厚实,她们两人一天吃两个就行了,这个天气也不容易坏,能放很长时间。
这段时间下来,她们的存粮不少,因此也终于有了那么点底气。
“先来吃东西,你都出去一天了。”梅的妈妈想去帮女儿提袋子,却被梅阻止了,这些袋子都很破,勉强能装住炭,但不能改成衣服,梅和母亲都有些遗憾。
她们吃饼的时候,梅的母亲忽然说:“真好啊。”
梅疑惑的看着母亲——这样怎么都称不上好吧?父亲去世了,母亲身体又一直没有恢复过来,这个冬天还这样难熬,哪里好了?
梅的母亲笑了笑说:“你还小,我年轻的时候,也曾经遇到过瘟疫呢。”
“那时候一个城的人都快死光了,到了冬天,又有一些人要被冻死,领主跑了,没人管我们,幸好我父母带着我去投奔了我姑姑,不然就没有你了。”
“别说豆渣饼,就是一粒豆子都没人会给我们,拿着钱也买不到。”
“还有炭。”
“你这样的漂亮女孩,卖个奴隶主,也只值一捧小麦呢。”
梅悚然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