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以往这个时候,慈禧早就睡了,她的作息时间很有规律,早上起来的早,晚上睡得也早,白天午睡一觉,精神饱满,身体也没有任何疾病和辛苦,除了亲儿子同治死去的那几年郁郁寡欢之外,其余时间都是心态平和。毕竟论起政治斗争经验来,经历了宫斗残杀的慈禧远比任何人都知道如何应对。但是今天慈禧睡不着了,因为他的干儿子光绪犯了一个她的大忌,光绪先于自己召见地方军官,而曹跃正是慈禧看好的一颗冉冉升起的将星。
最重要的是,曹跃是带兵入京的,带来的还是西北虎狼之师人称血军的陕西练军勇营——血军这个名字,已经口口相传落入慈禧以及其他王公大臣们的耳中了,这血指的就是敌人的血,所以从名字上就能看出来这是一支带着浓浓杀戮气息的军队。
西北人性格里好战不好斗,并不会一言不合拔刀相斗,可是当他们决定做事之后,绝对会雷霆万钧地去做。曹跃的血军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军队,所以有资格被人评价和议论,甚至连兵部尚书刚毅也偷偷地对慈禧说,曹跃的这支部队极其骁勇,八旗兵与禁军不如也。前几天袁世凯向荣禄报告了一件小事,荣禄立即报告给了慈禧,袁世凯的武卫右军骑兵右翼迎接曹跃骑兵进入直隶省,双方还友好地比试了一番,在最重要的军阵比武中,西式战法训练的武卫军骑兵被血军杀得溃不成军。
慈禧因此更加对这支部队重视起来,到底什么样的人带出这群虎狼之师呢,甚至载漪抢功的事儿,慈禧自然是知道了,尤其是抢功不成险些当做俘虏,更是好好滴丢了人,慈禧勃然大怒,将载漪叫来大骂了一顿。载漪唯恐连累自己的儿子溥儁,跪在地上磕头直说自己再也不敢了,还请太后原谅。再加上和硕公主荣寿公主在一旁替他说好话,慈禧罚了他三个月的旗饷勒令他不得出门闭门思过才算了事。一众闹事者也全部罚了三个月旗饷,闭门思过。
别看京师是重地,由八旗军和禁军共同拱卫,可实际上八旗军糜烂不堪,禁军在英法联军功破北京城之后也毁于一旦,如今的禁军有四支部队,分别是骁骑营、神机营、健锐营和火器营。其中神机营和火器营使用的是新式武器,但兵不过八百,骁骑营三千骑兵但驻防在北大营,健锐营一千士兵守卫宫门。所以尽管看起来京师重地,守备却不森严。
曹跃的两千血军士兵到来,一出场就打败了袁世凯的骑兵,接下来又救了差不多整个旗人贵族的年轻人,慈禧当然注重曹跃的这一支部队。
所以当他们抵达京师西郊的时候就有人不断报告,慈禧也想召见一下曹跃,只不过按照朝廷的程序,这支部队想要在兵部入册,吏部点卯,接下来等待召见。却不想这边刚刚惩罚了载漪他们,突然听闻曹跃被光绪紧急召见去了,不由得勃然大怒起来。这才让人将曹跃叫来,一来免得和光绪接触过多,二来是给光绪一点教训,三来也是让曹跃看得清谁才是大清的真正掌权者。
曹跃立即跪在地上口中喊道:“奴才曹跃,给主子请安。”心中却怒火中烧,恨不得上前一巴掌拧断了慈禧的脖子,他娘的,有朝一日一定让你给我下跪不可。
慈禧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茶提了提神,说:“起来吧。”
曹跃再一次叩首谢恩,这才站了起来,恭恭敬敬地在一旁等着问话。
慈禧倒是一时之间也不知道问什么了,忽然想到了载漪做下的蠢事儿,于是问道:“曹跃。”
“奴才在。”
“那伙儿俄国歹人看管好了?”
“看管好了。”
“你在西北做的不错,论功行赏,理应提拔提拔。”
曹跃心里明白,慈禧这是在点醒自己,是她提拔了自己,于是忙表忠心道:“奴才心里明白,若不是老佛爷的提拔,哪里有奴才露面的机会。是以,奴才这才亲自前来京师表示感谢,俺这一辈子最大的恩人,就是老佛爷您。您的大恩大德,俺不知道怎么回报,俺是个粗人,先给老佛爷磕几个头。”言罢,也不管别人,跪在地上咣咣咣重重地磕了三个头,又道:“只要老佛爷您一句话,老佛爷让俺上刀山下火海,俺……”
“咳咳咳……”李莲英忙咳嗽两声提醒起来。
“奴才绝不眨眼睛!”曹跃故作莽夫状说道,又一拍脑袋羞赧道:“奴才是个粗人,字都不认识几个,出生的时候母亲难产死了,从小没有人教奴才礼仪进退,所以今天奴才失礼了不懂规矩的地方,老佛爷您就骂我罚我。”
慈禧接触的人便是旗人也是学问突出之辈,就算是粗鄙之人在觐见慈禧的时候,也学得许多规矩,曹跃今天的确是没什么规矩,但难得他一片赤子之心。从小没娘的孩子不懂礼貌,倒是可怜得很。
慈禧心软起来,问:“如今你家人如何?”
曹跃道:“回老佛爷的话,俺爹能吃能喝,就是和以前比起来老生病。俺爹说穷一辈子了,忽然得了富贵很不习惯。他每天都跑到河边去,跟人家纤夫拉一会儿纤绳,否则就会生病。俺爹说,是太后的恩,咱们家才能有吃有喝有大房子住,去了京师,太后让你干啥你就干啥,你要不要听太后的话,回家俺就拿扫帚抽你屁股。”
慈禧倒是听得乐了起来,这穷人倒是也有趣得很啊,其他宫女们也忍俊不禁,连李莲英都忍不住笑了起来,一个脆生生的声音说道:“老佛爷,这小猴崽子倒是能讲笑话,您很久都没这么开心的笑了。”
“大公主呀,扶我起来。”慈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