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胡光起虽然早就知道父亲将来必定会被后党清算,可没想到这清算来的如此之快,距离戊戌政变才十天的工夫,父亲便被罢官了。
“收拾一番,我们回湖北老家吧。”胡聘之叹气道。
连父亲的官都被罢了,胡光起的新学之路也胎死腹中,还和曹跃争什么资金,只好悻悻地收拾了一番准备离开。
两日之后,胡家收拾好了一切,从陕西巡抚衙门后门凄凉地走了。除了胡聘之从山西省带来的青年外,没有一个陕西官场的人来送行,胡聘之对那些青年学生们说道:“诸位随我来到陕西推行新政,却是半途而废,实乃老夫只过错,耽误了大家的前程啊。”
有学生立即喊道:“先生万万不可妄自菲薄,我等学生还希望先生东山再起。”
胡聘之只能苦笑了,东山再起谈何容易啊,他不是得罪了一个官员而已,他是得罪了一片官员,一个集体,更重要的是,他作为最大的帝党支持者,他的倒台意味着新政的完全失败。只有他的倒台,才能证明保守派是正确的,也只有他的倒台才能宣告,帝党新政的彻底失败。
胡聘之叹了口气,轻轻摆手之后乘车远去了,离开了这座他刚刚赴任半年的城市。
胡家的人到了灞桥的时候,忽然看到大群士兵跑了出来,将他们团团围住,领头的是一个大脑袋将军,抱拳说道:“还请胡巡抚随我走一趟吧。”
胡光起怒道:“我们都已经被撤职,你们还想怎地?”
“我们家大帅想见一见胡巡抚。”那将军道。
胡光起又要争吵,胡聘之道:“算了,随他去又何妨。曹百川不会拿我怎样,你且放心罢了。”
“万一他……”胡光起和曹跃是有“夺妻之恨”的,所以他对曹跃是又恨又无可奈何,他不是一个纨绔子弟,可以说在大清的官二代中,胡光起的成就仅次于李鸿章的儿子们,远远超过张之洞的儿子们,可惜胡光起因为父亲是维新派深受连累,导致在后世默默无名。
“没事,我相信曹百川不会如此愚蠢。”胡聘之淡然道,一省总兵兼三省新军统领,曹跃找他一个下野的官员麻烦,实在太过下作。曹跃若是如此,将来也难成气候,睚眦必报之人永远不能成就大事业,所谓宰相肚里能撑船,人有多大的涵养才能有多大的成就。你踩踩我,我踩踩你那是市井流寇所谓,难为大丈夫之举。
胡聘之坦然进入灞桥大营,却见到曹跃摆好了酒宴,席间还有胡聘之的学生邓洲以及他的幕僚边宗廉,这两人都在昨日告辞离开,没想到如今在曹跃军营之中,但见二人并无怏怏不乐,反倒是一脸的兴奋,很是奇怪。
“老师。”邓洲忙起身道,他是光绪三年的山西省的进士,光绪二十年科举时,还是胡聘之亲自点中其作为山西省乡试第一名解元,后来在会试之中败给了张謇屈居第二,最后在殿试中更是因翁同龢刻意压制他,抬举自己的学生张謇,导致邓洲发挥失常只得了一个二甲第一进士出身。邓洲因此对翁同龢非常憎恨,当年科举之后,所有人都要感谢主考官翁同龢,偏偏邓洲不去,以至于被晾在翰林院担任编撰多年。后来胡聘之在山西推广新政,邓洲已然辞官回到山西老家,在胡聘之府上担任幕僚帮着主持新政。
而另一位幕僚边宗廉也是一个倒霉蛋,此君是江苏省松江人(今上海),每次参加乡试不是生病,就是路上发生意外,甚至有一次忽然刮起台风……边宗廉算人算命,说他今生与科举无缘,劝他另谋他路。可是他一个读书人除了读书还真没别的本事,好在当时松江师爷和嘉兴师爷都比较有名,他做了十年的师爷,遇到了胡聘之,又在胡聘之的手下当了五年师爷。
这两人如今在此受到礼遇,胡聘之大概了解了曹跃的想法,大大方方地坐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