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卓撇了李儒一眼,没吭声。
不料,李易却是摇头:“不然,属下早些时跟随师父,每日休息与行军之时相当,从未有过懈怠,并不觉得辛苦,前些天在洛阳时,属下也是那般,可到长安仅仅一天属下就懒惰了,明明早已醒了,却就是不想起来做事,便是有人喊,我也不愿,毕竟……”
“毕竟什么?”
董卓的声音稍稍缓和了一点,倒不是火气消了,而是李易说的这种情况,他也有。
“毕竟有太师送的宅子,可保我风雨无忧,有太师给的俸禄赏赐,可让我顿顿酒肉,再供养仆从奴婢百人,我现在年纪不到二十,便有了这般家业,不知道能羡煞多少旁人,既已如此,我何必还要起早贪黑为公事奔波,只管在家享受就是,反正太师有事自然会遣人寻我。”
董卓怎么也没想到,李易居然当着他的面说出这样一番不知上进的话,哪怕明知道这些话得反着听,可他还是忍不住三尸神暴跳,怒喝道:“你说这些,是打算让老夫将你的东西都收回来不成!”
李易深深低头,道:“属下知道,太师仁厚,属下便是在家惫懒三五日,以太师的气量,自然不会计较,可属下若是那般三五十日,怕是就要准备好等着太师来削去官爵,从新成为庶人。”
“哼,你知道便好!”
顿了顿,李易忽然看着董卓的眼睛反问道:“若是只有属下一人,太师大可随意责罚,可要是我西凉军从上至下,全都如属下说的那般懈怠,三五十日之后,太师当如何处置?”
董卓眉头一挑,他从李易的话中回过味了,这次没再发怒,不过还是嘴硬道:“老夫麾下将士十数万,何愁无人可用?”
“唉。”
李易幽幽一叹,道:“太师麾下只有属下一人犯错,该罚便罚,如果人人犯错,罚无可罚,可要是……”
“要是什么?”
“要是太师犯了——”
“你大胆!”
董卓忽的站了起来,本以为李易是针对那些西凉官员,没想到最后却是说到了他的身上。
董卓觉得自己实在是太过宽厚,李易居然都敢当面讽刺他了,虽然舍不得杀这个家伙,却也要好好惩戒一番。
眼看着主臣二人之前气氛不对,李儒直欲呕血,慌忙道:“太师,李太白敢于直言进谏,可见其忠心耿耿,一片丹心可昭日月,当重赏!为众人做表率!”
“呼——”
董卓深吸一口气,又瞪了李儒一眼,换个人说这种话,他绝对会一大耳刮子抽过去。
不过,被李儒这么打岔了一下,再看看他急的发白的脸色,董卓终于还是将到了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
至于李儒说的重赏,董卓权当跟处罚相互抵消了。
其实,董卓也觉得李易的确是忠心耿耿的,不然他怎么会让一个新人去承担督军这种要务,还不是想让李易去镀金,好往上提拔。
只是这人好用的时候的确顺手,劝谏的时候又实在招人讨厌。
董卓呼哧了一会,又坐回了原处,大手一挥道:“此事便不提了。”
然后,董卓眼睛眯了眯,目光戏谑的看着李易,出声问道:“昨日王司徒来找老夫,说你劫了他女儿,此事可是真的?”
董卓的目光有些得意,被李儒一挤兑,他不好罚李易了,但从其他方面逮着李易出出气,而且还是有理有据的,这总没关系吧?
只是出乎董卓预考,李易竟是一点心虚也没有,相反,他很是悲愤的说道:“此事,的确与我有关,司徒要怪我也是理所应当,可王司徒的女儿非是我劫走的,而是被张绣那厮劫走的。”
董卓一愣,他还真不知道这情况,王允告状的时候也没提张绣,所以,董卓一直以为是两件事来着。
见李易似乎要开口说他与张绣之间的恩怨情仇,董卓就感觉自己踩了一坨泥巴,这破事他都不想碰,打算耗下去冷处理的,结果,自己兜一圈最后还是饶了进去。
与张绣之间的事情李易没有隐瞒,悉数说了,董卓听罢都有点体谅张绣了,换做是他,也得和李易拼命。
“瞧你做的好事,执行军法便执行军法,何必将张绣逼迫到那种地步,现在你说怎么办,杀还是不杀?”
董卓没好气的看着李易,至于李易的答案,他却是没什么期待,不管于公于私,李易都可以坚持杀张绣。
不过李易的回答却是让他大感意外。
“杀不得!”
“你说什么?”
“杀不得。”
李易重复了一遍,解释道:“要杀张绣的,可以是军法,也可以是属下,却不能是太师。”
“我与张绣冲突时,若是直接杀了他,张济纵然对我恨意滔天,但说到底不过是一桩私仇罢了,他依然是太师的下属,于太师无害,可现在杀张绣,张济必然出走,甚至起兵作乱,然后军心震荡,于太师大为不利!”
李易的态度让董卓颇觉意外,甚至还有点小小的感动,因为李易不顾私人恩怨,完全都是在为他着想。
虽然犟了一点,但真的忠心耿耿啊!
董卓的眉头动了动,他有点后悔,刚才似乎不该对李易那么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