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方才糜芳的发言只是让在场部分人产生警惕的话,蔡邕的言语就是让所有人都绷紧了心神。
如今朝堂上确实很乱不假,但不可否认,那里还是有着许多聪明人的,纸张一旦面世,能看出其中隐藏的名利价值的人绝对不在少数,然后几个人,或者某个势力一合计,借天子名义跟李易将这造纸之法要去,简直太正常不过。
当然,这也就是李易,没根基,没底蕴,是个软柿子,好拿捏,换袁绍那里搞出这些东西,朝堂上那些人根本不敢打主意。
顿时,好几人都忍不住面露担忧之色,因为那些世家或者地方官员打歪主意,李易能够拒绝,甚至直接动手打回去,可朝堂呢?
只要汉室还在,一个大义名分压下来,真的让人很无奈啊。
而且,如果是盛世也就算了,臣子上交成果,君王一般是不会吝啬的,臣子最后多半名利双收,可现在的小皇帝说话根本不管用,李易上交造纸之法不过能得个口头嘉奖,最多在给点布匹绸缎,实际上半点好处也没有。
甚至,等造纸之法落到了其他权贵手中之后,还会有很大的可能反过来打压李易这个发明者。
总是,只要发生这种情况,李易答应不答应都没好处。
面对众人的担忧,李易先是略微沉吟,随后洒然一笑,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中,李易看向了郭嘉,郭嘉会意,对着众人拱拱手,微笑道:“诸位难道忘记扬州袁术?一旦扬州发生变故,且不说主公谋划,哪怕只在明面上,南阳之重要也不可小觑,所以,只要时间把控得当,那时朝廷对主公只有嘉奖安抚,绝对不会有欺凌之举!”
众人顿时恍然,心中也松了口气,不过蔡邕在宽慰之余,也有几分失落,这里论文化水平属他最高,但李易却极少有向他问计问策,只是直接安排事务,蔡邕虽然乐得清闲,但也觉得李易有些轻视自己。
不过现在他忽然明白了,自己名气虽然大,可在某些方面,真的是比不上旁人啊。
李易微微一笑,道:“好了,诸位继续观摩,不过子方,你方才所言,让我心中忽然有所感悟,不如你我就此好好详谈一番如何?”
糜芳在蔡邕发言后,还以为自己的话已经什么意义了,本还有些失落,没想到李易却当众发出邀请,心中暗暗欢喜,当即应道:“芳乐意之至。”
李易点点头,给贾诩递过去一个眼神,让他安排这里事务,然后便带着糜芳去了旁边黄月英的“办公室”。
糜芳跟在李易身后,心思转的飞快,他觉得李易很可能是想要让他参与到将来纸张的销售之中,于是便琢磨应该怎么安排,可以既保证赚钱,又没有风险。
不过落座之后,李易并没直接说纸张,却是问道:“我知糜家生意做的很大,不知除去徐州之外,在其他州郡可有糜家人手?”
糜芳眼睛微微睁大,这问题多少有些出乎意料,不过他很快就自动脑补为了李易是想探探他糜家的根底,毕竟这纸张乃是重礼,岂可轻易交托他人?
这个发现让糜芳欢喜不已,之前典韦在徐州与糜竺说的是给糜家一州之地的纸张销售,但那在糜芳看来只是聘礼,不代表他糜家在之后的接触中不能获得更大比例的利益。
而且他糜家也不是蛀虫,李易借用糜家渠道,他们糜家则从旁稍稍分润一些好处,乃是两利互惠之事,再正常不过。
想到自己可能会搞定一比大买卖,然后回扬州后得到兄长的赞许,糜芳脸上的笑意几乎都要憋不住了,好在他没忘记李易就在身边,这才忍着没有失态。
糜芳轻咳了一声,说道:“糜家根基在于徐州,但前些年开始,对于徐州之外,如兖州,青州,扬州,豫州,也有商业往来,其实原本家兄还有意向荆州以及洛阳之地扩散商路,奈何连续战火,行商不易且奉先太大,所以这才暂且搁置下来。”
糜芳说的简单,但语气中却是带着丝丝骄傲,事实上李易在旁听着,也是佩服无比。
在后世,经营一家将分公司遍布半个华夏的企业,那样的老总你说厉害不厉害?
更不要说在古代了,交通不方便,动不动到处打仗,社会秩序轻易就会被打破,在这种糟糕的环境下,能铺开这么大的摊子,哪怕在一定程度上是依靠了家族传承,但李易也是真心挺佩服糜家人的,反正换了他是做不到。
所以,李易也不掩饰自己的欣赏,赞叹道:“糜家能有这般规模,真心让人敬佩,在李某看来,恐怕陶朱公在世,也不过如此啊!”
糜芳虽然自得,但也没飘,赶忙谦虚道:“襄侯过誉了,这只是一些商贾手段罢了,上不得台面的。”
李易笑着摇摇头道:“世人虽然对商贾之事多有鄙夷,但我却是觉得不然,就如同那纸张,虽然是方便书写记载之用,然而我造出此物,又何尝不是为了以此为买卖,获取钱财?”
糜芳听了这话心中大为舒畅,看着李易更是感觉无比顺眼,不像是在徐州的时候,那些人明明想要让糜家出钱出力,暗暗还瞧不起糜家的商贾身份,相比李易的真诚,那种态度真的让人作呕。
可惜,这是李襄侯,不然他真的很想搂着这个妹夫的肩膀,痛饮几杯。
糜芳心里美滋滋的,他已经越发肯定,李易是要在纸张生意上拉上糜家了,然而,不料李易李易话风陡然一转,却是又道:“只是陶朱公能闻名后世,虽然离不开其经商手段,但非要说根本的话,还是在于辅佐越王复国,最终灭吴,子方以为然否?”
对于李易忽然改变言语重点,糜芳觉得有些怪异,但还是点了点头,他也承认,陶朱公之名传于后世,说到底还是范蠡最早的成就,后来的经商之举,对其名声不过是个添头罢了。
甚至,若不是有辅佐越王的经历在,后来范蠡的生意也做不起来,毕竟财帛动人心的道理在什么年代都是适用的。
李易面带笑意的看了糜芳一眼,问道:“糜家在经商一途上的成就让人侧目,然而,你可曾想过,糜家发展在洛阳与荆州受阻,虽然是因为一时战事,其实也是因为大势?”
糜芳疑惑道:“大势?”
“不错,正是大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