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邕住的地方距太守府很近,王璨很快就到了,门口仆人知道他与自家老爷相熟,直接引他入内,蔡邕这会儿正准备用饭,便让王璨一起,同时问他与李易的应答如何。
起先,蔡邕见王璨面有喜色,身上还穿着李易的外袍,心中也是高兴,只道李易没计较王璨的醉酒之语,还是愿意重视他的。
可是,等蔡邕听王璨说遗憾没能与李易交流文章,蔡邕就把手中酒盏放了下来,因为他已经没心情喝了。
王璨正说得起劲儿,见蔡邕这样子,话语顿时打住,小心翼翼的问道:“敢问先生,可是学生哪里错了?”
王璨对蔡邕是非常尊敬的,不仅仅是因为蔡邕的才学,更感谢蔡邕对他的欣赏回护,所以一见蔡邕不高兴,刚刚稍微翘了一点的尾巴,立马又夹了回去。
“你啊……”
蔡邕叹了一声,奈何王璨不明所以,只能是把姿态放的更低。
蔡邕心中是失望的,因为王璨的表现,比他所期待的实在差太多了。
王璨聪明,会来事儿,写得一手好文章,更有过目不忘之能,借助这些,可以轻易成为李易近臣,再稍微努力一二,借着李易的崛起之势,将来成就也当不凡,奈何直到现在蔡邕才忽然发现,王璨所想,与他所想,纵然不是南辕北辙,却也相差不多了。
唯一庆幸的是,之前王璨被李易的气势压着,内心深处想法没有表露,不然蔡邕就只能自己养着这个大侄子了。
不过这毕竟是自己欣赏的年轻人,蔡邕叹息之后,还是要点拨他的。
蔡邕问道:“你觉得老夫文章如何?”
王璨一愣,脱口答道:“先生文章,学生不及万一。”
蔡邕摇头笑了一下,然后起身取一旁书架上,取出几块写着字的布帛,放到王璨面前,说道:“你看看,这些文章都是老夫近来所作,可能入眼?”
“喏!”
虽然感觉自己可能犯了错误,但听到蔡邕有新作,王璨还是忍不住眼前一亮,恭恭敬敬的双手取过,然后轻轻打开,准备好好品读一番。
然而,王璨目光刚刚落上去,眼皮子就跳了一下,再往后看,眼神越来越直,又用力眨了眨眼,确认自己没看错,然后又瞧瞧蔡邕,发现他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似乎对于布帛中所写内容丝毫不在意一般。
王璨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的问道:“先生这……这是不是拿错了?”
蔡邕呵呵一笑,道:“怎么,是不是感觉其中内容无法直视,甚至不堪入目?”
“学生不敢!”
王璨赶忙俯身,刚刚他确实是这么想的,但不敢说啊,因为他内心深处压根不相信里面的内容都是蔡邕写出来的。
“有何不敢?”
蔡邕一指那几快布帛,道:“我知你为何惊讶,不过这些确实是出自老夫手笔,没有拿错。”
“这,这……”
王璨满脸呆滞,连话都说不好了,无他,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蔡邕摇头笑了笑,道:“这里面的一些事情你应该听说过,比如‘襄侯温酒斩华雄’‘襄侯枪挑小霸王’‘襄侯驭龙渡新野’还……唉,剩下的我就不说了,有些汗颜啊。”
原来,蔡邕给王璨看的不是别的,正是李易让他写的那些段子,全都是为了吹捧李易所做,情节夸大浮夸,用词粗糙,除了韵律上还过得去之外,其他可谓一无是处……
王璨大张着嘴巴,他真的无法理解了,忍了忍,终究还是没能忍住,问道:“先生才学,世所罕见,与襄侯更有翁婿关系,又何须如此……如此……”
王璨想说溜须拍马,但实在难以启齿。
蔡邕哈哈一笑,道:“老夫如何会随襄侯来到南阳,其中原委,想来你也明白?”
王璨低声应道:“是,学生知道。”
“当时还在来南阳路上,襄侯一日说要让我做为他做些文章,老夫虽然不忿襄侯手段,但终究有活命之恩,当即应下了,然后才知道,襄侯让老夫写的,竟然全都是这些……东西。”
王璨再次张大嘴巴,音调不自禁的提高了许多,惊道:“这居然是襄侯让写的?”
王璨此时感觉自己的三观都要崩了,溜须拍马他见过,可主动和让旁人拍自己马屁,而且如此直白的,他还是头一遭遇上。
看着王璨的表情,蔡邕似乎是想到了当初了自己,脸上不由浮现一抹追忆之色,道:“老夫当时也是惊叹世上竟然还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自然不屑做那腌臜之事,奈何襄侯却以老夫那女儿做要挟,老夫最后不得不从,这才有了你手中之物。”
王璨继续惊呆,他无法想象,风度翩翩名传四方的李襄侯,竟然会做这种龌龊事,得亏面前说话的是蔡邕,否则,王璨肯定要以为对方是故意在诋毁李易。
眼瞅着王璨脸色变了又变,连坐都坐不稳了,蔡邕摆摆手,说道:“莫急,莫急,你待我于你将此事说完。”
“喏。”
王璨应声,端坐不动,心中有多乱确实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蔡邕也不管他,继续道:“初时,老夫因为心中不愿,也就随手写写,但襄侯看后,总是不满,让老夫修改,要保证文中内容,朗朗上口,且妇孺一听就懂,至于原本所用轶事典故,也几乎全数删减。”
“唉,当时一想到这些东西竟然出自老夫手笔,老夫就愁绪万千,夜不能寐,不过如今,老夫却是乐在其中,甚至无需襄侯交代,老夫都会主动琢磨,为襄侯写上几篇‘奇闻异事’。”
王璨感觉自己脸都要裂了,用带着颤的声音问道:“学生……学生实在理解不能,还请先生解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