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姝平日除了丹青外,也惯爱投壶、六博等消磨时光,奈何她技艺不精,今日的手感又十分不佳,未有多久,便已被邓婉遥遥领先了去。
邓婉体谅她不擅饮,便将寻常投壶的赌注自输者饮酒改为抹一道胭脂在颊上。
短短两轮下来,邓婉面上仍洁净如初,阿姝的右颊边却已被抹了四五道鲜艳的痕迹。
刘徇漫不经心步入院中时,便见她手中捏着支箭,严肃的蹙眉眯眸,费力的瞄准着数丈外的壶,却犹犹豫豫的,怎么也不敢出手,右颊上那几道红痕,在璀璨日光下越发替她添了几分娇艳的颜色。
再观那处摆着的两壶,邓婉的那个里头稳稳当当的停了数支箭,壶中与壶耳处都有,而阿姝这边,除了壶中停了两支箭外,地上还散落了三两支,壶耳中更是空无一物,显然正落下风。
他不由轻笑一声,双手背在身后,立于门边,好整以暇的等着她出手。
院中二人显然也瞧见了他的驻足。
邓婉冲他遥遥的行了礼,便又扬了扬手中已备好的胭脂盒,对阿姝促狭道:“如何?还不动手?我这处的胭脂可早替你备好了。”
阿姝原就落在下风,此刻自觉在刘徇面前出了丑,不由的羞红了脸,越发的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迟迟不动作。
院里还有好几个婢子在,雀儿最是不怕的,领头偷偷的掩唇笑她。
她羞赧不已,索性也不投了,将箭朝榻上一丢,娇声耍赖道:“我不玩儿了,横竖技艺不佳,要输给阿嫂。”
邓婉一双美目自她面上划过,又转至刘徇身上,不动声色的溜过一圈,面上笑意加深。
她拾起阿姝丢下的箭,重又放回筒中,状似无意道:“你也不算是输给我,我这投壶的本事,也是你阿兄教的。想必还未有人悉心的教过你。”
阿姝亲将刘徇引至榻边,仔细替他斟上酪浆,递上瓜果,侍候好了,才替自己拾起一块瓜,脆生生的咬了口,两片唇都莹润起来。
她闻言不满道:“阿兄实在偏心,怎不见从前有耐心教我这些?”
刘徇目光略过她张合的两片润泽唇瓣,有点心不在焉。
邓婉摇头轻笑:“你莫苛责他,从前他也年少,哪有这样的定性与耐心,手把手的教女子投壶?”
阿姝侧目想了想,也绝有理。
饶是兄长再如何疼爱她这个妹妹,到底也有过少年心性,哪里肯在家中教妹妹投壶?
她遂不再多言。
倒是邓婉面上笑意加深:“你若真想学,也该求大王教你。只怕你没这样的耐心,不愿意学。”
一说到刘徇,阿姝下意识的收敛方才毫无拘束的议论兄长的模样,转头去望他,小心翼翼道:“不必了,大王那样忙,哪里会做这样的事?”
刘徇默默的望她一眼,好脾气的笑了笑,饮着酪浆并未答话。
邓婉目光在二人间流转片刻,也不再多言。
正值此时,门厅处有婢子入内拜道:“方才男君身边之人来回报,今日与管事在田庄间多留些时候,需至夜里方回,夫人若累,不必苦等,早些安歇便好。”
原来是赵祐派人回来传话。
刘徇不由挑眉,只觉有些惊讶。
他虽知赵祐夫妻和睦,感情甚笃,却不知平日在外看来豪旷有度,不拘小节的赵祐,对妻子竟这样细心,连稍晚归这样的小事,都特命人回来告知。
再观阿姝与邓婉,皆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
尤其邓婉,不但笑着点头应下了,还特意又回屋去取了双洁净的鞋交予那婢子,嘱咐道:“你再令人将这鞋交予君山。他今日去田庄,又忘了带换洗的鞋袜。”
赵祐今日循例去田庄查问收成,田间需多步行,一日下来,定是鞋袜脏污,总需要换的。
待人去了,邓婉又陪着二人饮了片刻酪浆,将盘中瓜果分食得七七八八,便听昌儿醒了,自入屋去。
阿姝只得又跟着刘徇回屋去。
她心里是有些不情愿的。
刘徇这人,平日不忙公务时,不是拿着地图一点一点盘算,便是安安静静的读书。
阿姝虽也喜静,到底也还是年轻女子,总要有些旁的调剂。
而刘徇心里,这所谓的调剂,便是将人压到床榻间好好折腾,直令她浑身乏力瘫软入水才好。
从前他未识得此间真谛时,并不愿与她长留屋中,如今却是开了闸的洪水猛兽,经这数月相隔,越发不可收拾。
今日他却未如阿姝所料般,回来便动作,反倒是若有所思的独坐了片刻,突然开口道:“君山平日之行踪,难道都会同你大嫂说得十分详尽?”
阿姝一愣,莫名其妙的看他一眼,点头道:“自然。阿兄一向如此,说清楚了,阿嫂才不必担忧,偶尔晚归,也心中有数,可自安歇。”
他闻言,不自觉拿自己与赵祐对比。
若换做旁人,他多半不会理会。可赵祐不同,一来,他原对其也有几分敬重;二来,他知晓阿姝心里,这位兄长有多么重要。
他细想了片刻,自己大约只有彻夜不归时,才会派人知会妻子,偶尔忙碌时,甚至全然忘记。
饶是他过去一直极力营造出与赵姬情感笃定之相,每每见赵祐夫妻,才知自己所谓的体贴与厚待,实在不足挂齿。
虽然那皆是做给旁人看的,可他到底不是个全没心肝的小人,一番自省下来,也开始觉不妥。
然他没再多问,眼前闪过方才日光下,她的两片晶亮对唇,不由伸手拨弄着她颊边还残留对两道艳丽,恢复本性,露出温和外衣下的真面目。
他猝不及防的将阿姝裹挟着入内室,亲密的折腾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他搂着疲惫的她靠在浴桶中,又忽然问:“你爱玩投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