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姝正意乱情迷,边娇声啜泣,边胡乱摇头,泪眼朦胧道:“不,我不要嫁给他……”
刘徇沁出薄汗的面容有一丝松动,心口仿佛淌过几滴蜜,却仍觉不满足,摁住那两条细长的腿,轻扯她发,迫使她仰面直视着自己,颤抖着沉声问:“不嫁给他,你要嫁给谁?”
“嫁给……给你,嫁给你……”阿姝眼角满是泪珠,滚滚落下,隐入铺陈在榻上的青丝间。
刘徇只觉心口被猛然撞击,一阵酸麻,紧接着便是能遮天蔽日的喜悦与畅快。他情不自禁俯下身去,温柔亲她唇瓣,嗓音暗哑道:“不错,你生来就该嫁给我。”
……
待一切偃旗息鼓,二人横躺于床上,四肢缠绕时,刘徇方闭目细思方才之言。
君子当敬鬼神而远之。他自来熟读经典,相信天时地利人和能成一生之功业,本不甚在意所谓谶语,因此从未将那所谓“克帝星”一事放在心上,这样的传言,于他非但无半点震慑,反而为他利用,令章后与耿允长久以来相信他一片忠诚,无半分篡权之意。
可如今想来,才觉那流言来的蹊跷。
“小儿,你可信谶语?”他单手掌住她腰身,在那一片雪白间轻轻滑动,带起一阵战栗。
阿姝不自在的扭动身子,胡乱摇头道:“不过都是牵强附会之言,我不信那些。”
刘徇半眯着的眼眸中忽然精光一闪,一把托住她下颚,深深望进她眼眸中,唇角噙笑道:“那‘可帝星’的谶语,可是你故意为之?”
阿姝一愣,想不到他一下便能猜中,遂点头道:“的确是我说服阿兄与阿嫂散布出去的。”
刘徇唇边的笑意愈发深了,眸光也渐暗下,嗓音沙哑道:“是吗?我竟未想到,你这般费尽心思要嫁给我。”
阿姝闻言,倏然睁大眼,先是一阵疑惑,随即反应过来,他大约是以为,自己当初有意散布这样的谣言,是有意不愿嫁给耿允,而嫁给他。
一片羞赧绯色自她脖颈处攀爬至双颊,令她整个人娇艳欲滴如春日桃花。
刘徇一阵心意迷离,正要凑近亲吻,却听她别开脸低声道:“我哪里敢那般自作多情,竟会以为夫君当日肯娶我?不过是借此躲避嫁与大司马的命运罢了。”
她说话时,语气中有难掩的惆怅与小心,教他一下想起初成婚时,那段心存猜忌,难消结缔的日子。
他方才的满心欢喜被一下打回原样,一时将她放开,面有涩意,好半晌方闷闷道:“却是我想多了。”
若非那时反复思量,权衡良久,又有郭瞿相劝,他只怕并不愿顺太后意,娶了赵姬。初成婚时,他也曾于朦胧中想过,若没有赵姬,便不用在承受丧亲之痛后,反娶仇人女的耻辱。
可他自负是个胸有乾坤,不拘眼前小利小义之人,既是自己主动求娶,便不容后悔。如今看来,美人在怀,合他心意,果然非但未令他后悔,反令他满足。
今日见太后于赵姬,果然无一丝母女情谊,那一脸作伪笑意,竟令他释然许多。她不过是个可怜孤女,投到他身边,应得他百般呵护才是。
心中柔情蜜意渐起,刘徇双臂一紧,又令她紧贴如怀,柔声道:“莫怕,你在我心中,与未央宫那对母子是不同的。”
阿姝原是动容,然脑忽闪过那一幅栩栩如生的帛画与那个战战兢兢,腼腆怯懦的少年,心有不忍,犹豫再三,道:“今日观陛下,应当与太后也不同……”
她的话音越来越低,最后那两字已湮没唇边,只得贝齿紧咬,怯怯望着他愈发森冷的面容,不敢出言。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是想拆成两章的,但是两章的话感觉不够完整。感谢在2019-12-26 23:54:43~2019-12-27 23:15: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emm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蓬莱弱水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5章 争执
如此情境, 刘徇只觉难以平静。
他勉强克制着心胸间因压抑而生出的胀痛感,放开搂住阿姝的双臂, 转过身仰面躺着, 双目紧闭许久,才重新睁眼, 沉沉问:“方才在未央宫,陛下单独同你说了什么?”
这两年来,屡屡谈及太后, 她从未对刘显显露过太多怜悯,他亦知她与刘显无姐弟情谊。饶是她再心地慈软,也不该在这时说出此话,定是方才在宫中,刘显与她独处时, 发生了什么。
阿姝面色苍白, 咬着唇未说话, 披衣起身,自散落于榻上与地上的衣物间,寻出小皇帝赠她的那幅帛画, 仔细端详一番,才递到刘徇眼前。
刘徇方才也已起身来, 坐在床沿处, 垂眸望去,不过一瞬,便蹙眉道:“这是陛下给你的?可有说什么?”
笔法甚妙, 不愧是血脉相连的姐弟,在丹青上都有些天赋。
此画乍看不过一副寻常的宁静田园图,然细纠却能品出其中意味。
老农荷锄归来,便是个耕耘归来之意,“耕耘”通耿允;另一边那少女手捧书卷,“书”同“姝”。瞧那老农凝视少女,而少女毫无察觉的画面,应当暗指耿允对阿姝有窥视觊觎之意。
“陛下未曾多言,只将此画赠我。夫君慧眼明察,定已知晓画中意味。”
小皇帝是在提醒她,小心耿允。这本不难察觉,即便没有提醒,她也定会留心,可这画却令她想起旧事。
前世梦境中,她被幽于大司马府中,偶尔才得见章后一面。平日除却书信外,再难同人往来。就连书信,也都由耿允身边近侍一一查阅方能至她手中。
寥寥信件中,除兄长送来的以外,还曾有过两幅帛画,一幅沧池秋意,一幅椒房冬景,都于正月送至,未见署名印鉴,不知从何而来。她曾以为是太后还怜惜她这个亲生女儿,才悄悄送来的。
孤寂的三年里,她将那两幅帛画奉若珍宝,时时取出观瞻,聊以慰藉。如今才知,却是出自皇帝之手。
那孩子到底是无辜的。
刘徇始终端详她面容的细微变化,此刻但见她苍白面上虽还残留方才情动的红晕,却已神思不属,隐隐透着对刘显的怜悯意,令他心口一阵剧痛,仿佛被人猛的扎了一刀。
他不复镇定温和,眼眶涨红,霍的起身,在屋中来回踱步,重重吐着胸间浊气,以指节按揉着额角跳动的青筋,压抑道:“阿姝,我费劲心力,说服自己不能将你牵扯入兄长之仇,将你时时放在心上,当作至亲至爱之人护着,你能否也将我放在心间?不过那小儿一幅画便教你软了心肠,日后若你母亲到你面前磕头求情,你是否也要教我直接放了她?”
阿姝面色凄惶,眼中凝泪,心中百般滋味难以言说,只茫茫然不敢望他,无措道:“可陛下……与我一样,都身不由己,他亦是无辜的——”
“住口!”刘徇厉声暴喝,猛的撒开手,起身连连后退数步,“若谈无辜,我兄长何罪,竟遭此惨祸?他手下诸将又何辜?皆是于汉室有大功者,怎就被诛杀殆尽?有这般能耐,何不去边境抵御外敌,不将真正的逆贼诛于殿前?”
他怒发冲冠,双目圆睁,浑身僵硬,喘息粗重,已没了一点往日的温润君子模样,将深埋于心底的冷漠、狠戾、深沉一一暴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