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延沉默片刻,忽然道,“昨天晚上,是我有生以来最漫长的一个夜晚。”
“我好像想了很多事,又好像什么都没想,只是希望你平安。”
“你出事的可能始终萦绕在我心头。”裴延说着忽然笑了,“那一刻我突然意识到基耶斯洛夫斯基是何等的伟大。”
“什么?”周达非问。
“光是想想你可能发生的事——那种撕心裂肺的绝望、连骨带肉的痛苦、瞬间坍塌的未来,我想我永远也描写不出来。”裴延说,“只在《十诫》里见过。”
“你现在别来。”周达非发怔地看着窗外,山上的植被渐渐从草变成了树,道路开阔了起来,“你要拍戏,我也要拍戏,多耽误一天就多烧一天的钱。”
“我保证,下次见面我会给你看导演剪辑版。”
“两部。”裴延说。
“可以。”周达非说。
裴延又说,“我还有很多话要说。”
周达非顿了顿,“行。”
“还有吗?”
“我是不是从来没有跟你说过我的毕业论文?”裴延道。
“除了硬要我看,好像没有别的。”周达非说。
裴延轻笑一声,“我第一次请你看的时候,你不耐烦。”
“然后我就赌气,想着一定要等你哪天自己愿意看了,再给你揭晓。”
周达非:“.........”
确实是裴延能干出来的事。
“但是你从来都不愿意。”裴延说,“不仅不愿意,还不允许我说爱你。”
“.........”
“你犯规了。”周达非说,“你,”
“刚刚那一刻我忽然在想,我凭什么不能说呢?”裴延的语气有些轻快,“我就是要说。”
“.........”
“裴延,”周达非厉声道,“你飘了是吧。”
“凭什么你要我做尽所有爱你的事,却偏不允许我说爱你呢?”裴延继续道,“你那破规矩爱怎么定怎么定吧,反正我不打算守了。”
“.........”
“我决定要爱你。”裴延说,“管他洪水滔天烈焰灼日,我就是要爱你。”
“我知道你一向不讲道理,但你能奈我何?”
周达非沉默三秒。
周达非无言以对。
周达非挂断电话。
周达非不想挪窝。他在后排跟器械肩并肩坐了会儿,丁寅走了过来。
“刚刚在请裴延想办法联系场地?”丁寅问。
“...没有。”
周达非还在想事情,片刻后才反应过来,“不是,你怎么知道我在给裴延打电话。”
“不是你自己喊的吗?”丁寅莫名其妙,学着周达非的语气,“‘裴延,你飘了是吧!’ ”
“全车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
靠。
“连夏导都要给裴延几分面子。”丁寅的语气不由带上了一丝钦佩,“你居然敢这么跟裴延说话。”
“啧啧,我们整个剧组的腰杆子都直了不少呢。”
回到城市后的几天,周达非一直在联络新的拍摄场地。剧组那么多人,多拖一天就多烧一天的钱。
周达非几经寻觅,想起自己大学时去青海做过社会实践。
那是金融系的必备项目,每个学生都要去。周达非大二暑假不想去,大三逼不得已才去,好死不死跟江一则分在了一组,组里还有主动报名参加的赵无眠。
当时他们在青海八宝镇呆了几天,也走访了附近的一些地方。周达非觉得,那里的景色也很好。
a大在八宝镇的一所中学有长期支教。赵无眠本科毕业后在那里呆过一年,之后每年暑假都会回去看看。
周达非跟赵无眠说了自己的想法,赵无眠给周达非介绍了支教学校现在的负责人。
这位负责人叫李牧,从前也是从a大过去支教的。毕业后,他选择了扎根青海,如今在当地名声极好,认识的人也很多。
周达非通过李牧的帮忙联络了当地有关部门,终于敲定了外景的拍摄场地,在降温之前完成了一波三折的高原戏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