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哭归哭,活着的人只要不殉情,总是要继续活着的。比起冯蓁,冯华心里还有更重要的儿女,以及如今的夫君,所以她的日子依旧平静的过着,只偶尔会想起自己还有个阿妹,遗憾她连最后一面也没见到。
萧谡心里也有比冯蓁重要的事,那就是一国之事,所以他也还好好地活着,继续宵衣旰食地处理着政务。
斗转星移,日子轻轻就翻到了太熙十年春。
冯蓁骤然离世后,顺太后再没脑子也不敢急不可耐地把谢家女儿推出去,一直等到冯蓁去后一年,才又将谢德容两姐妹接进了宫。毕竟就是按照常俗,萧谡为冯蓁守了一年也够了。
朝中大臣也开始相继上书,言宫中不可无后,阴阳相济才是人伦大礼。这阴阳不相济的苦头他们可是吃够了,以前为冯皇后之死而暗暗欣喜的人如今也都开始思念起那位过世的孝昭仁皇后了。
因为太熙帝现在处置朝臣越发地不留情面,但凡出错,掉脑袋都是轻松的,现在有些衙门门口还插着许多稻草人呢,那都是贪官污吏身上的皮剥下来做的。
好在萧谡并没驳了顺太后的话,时隔九年之久,太熙朝终于开始选纳新妃了。
顺太后这一次可是费了不少心神的,新选入宫的有活泼天真的,有冷傲才情的,有丰腴妖娆的,有弱不禁风的,或是诗做得好,或是曲弹得佳,或是舞跳得妖,或是棋下得妙,总之是各色美人应有尽有。
一时里宫中百花齐放,瞬间就热闹了起来,四处都能听到银铃般的笑声,让顺太后的心情也好了太多,只她也不敢让萧谡去临幸谁,就等着皇帝自己想起来。
顺太后觉得,尝过腥的男人总会惦记着内味儿的。
杭长生每天晚膳时都端着摆满绿头牌的托盘递到皇帝跟前,一句话也不敢多说,皇帝不吭声,他站一盏茶功夫就又端着托盘下去。
太监里有人私下设了赌盘,赌皇帝什么时候翻牌子,赌皇帝第一个翻谁的牌子,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杭长生的两个小徒弟没少来找杭长生打探消息,杭长生被磨得不耐烦了只能道:“什么时候说不好,不过第一个应该是姓马那位。”
没别的,就是姓得好,差点儿水就是冯了。不过真正姓冯的女子却没被选进宫,顺太后反正是怕了所有姓冯的女子。
果不其然,这年夏太熙帝总算是翻了牌子,还真被杭长生给猜对了,就是马才人。
马才人年方十六,虽然年纪不算嫩,可生得却是花容月貌,最难得的是胸口鼓鼓囊囊的,腰却细得仿佛柳条,那身段就是冯蓁也赶不上,主要是臀没有马才人那般丰润。
马才人洗过澡,浑身弄得香喷喷的,穿着一袭桃红绣缠枝菊花的阔领大袖衫,行礼时胸口那大白兔险些就蹦跶出来了,看得杭长生连连叫好,不枉费他私下让人教这位马才人如何打扮。
在冯皇后之前,萧谡是有姬妾的,那时候别的不说,杭长生伺候在萧谡身边,多少还是知道他的偏好的。胸大肤白,就成了三分,冯皇后其实也是这种风格。
乾元殿的西配殿内,燃着淡淡的合欢香,这种香没有副作用却有催情之效,前几任皇帝三十而立之后都很是喜欢用。
马才人跪了良久也不见萧谡叫起,只能含情脉脉地仰头看向皇帝。
结果萧谡站起身,转身走出了西配殿。杭长生赶紧小跑着跟上,也顾不得后面那位泫然欲泣的美人了。
萧谡走到乾元殿前的丹墀上,凭栏眺望整个宫城,四周黑压压的,一点儿颜色也没有。天上的星星眨呀眨的,晃漾着人的眼睛,一倏儿功夫竟好似成了一张人脸,倾城绝世,娇俏灵妍。
其实冯蓁在时,萧谡偶尔看到身段妖娆不同寻常的美人也会多看两眼,虽然称不上想入非非吧,但也还算会去欣赏,
然则冯蓁去后,他却再看不进任何颜色。固然人为身体欲望所累,可看到那马氏时却打心底涌起一股不适。
“皇上,外面凉,披件披风吧。”杭长生的手肘上搭着一件玄色织金绣五爪龙的披风想给萧谡披上。
萧谡摆了摆手,“去昭阳宫。”
第131章 大结局
昭阳宫里黑漆漆的, 宫门紧闭,当初冯蓁便是在此处停灵的, 她之后这里就彻底关闭了。不过每日却依旧有宫女洒扫,所以推开紧闭的宫门并没出现憋闷之气。
杭长生身后的两队太监、宫女赶紧从两侧游廊无声地小跑着前行, 把各处的灯全部重新点亮, 以方便皇帝。
冯蓁生前,在昭阳宫待的时间很少, 也就每次要受命妇朝贺或者召见命妇时,才会在昭阳宫略坐坐。杭长生不明白皇帝为何突然要来此间。
于萧谡而言, 任何地方只要有过冯蓁的影子,他见着都觉得亲切,何况她还曾在这里接受朝贺。他的眼前还有她穿那袭黑色水晶羽毛吉服的样子,美得像暗夜里的妖精。
可偏偏一个妖精却端庄雍容地坐在了母仪天下的皇后凤座上。
萧谡将所有伺候的人都潜遣退了,独自在昭阳宫留了一会儿, 才出声唤了杭长生。
杭长生进去时, 见萧谡正愣愣地坐在凤座上,四周弥漫着一些不可言说的气息, 杭长生心里忍不住叹息, 在西配殿有美人好好伺候着不行,偏生到这一年多没开过的昭阳宫来寻刺激。
萧谡站起身, 往昭阳宫的内暖阁去,冯蓁到昭阳宫时会在此地小歇,再到正殿接受朝贺。
榻上放着一个笸箩,里面放这些针线、剪刀还有碎布, 萧谡闲得无聊随意翻了翻,那些碎布下竟然露出一只明黄色的龙纹荷包来。
荷包模样已经做了出来,但绣花还没完成,堪堪才绣了一片绿叶。
这只荷包看布料就知道必定是给萧谡做的,而那绿叶的针线却蹩脚得不堪入眼,绝不是宫人所做。
萧谡小心翼翼地拿起那枚荷包,眼睛有些发酸。他这些年一直没戴过荷包,冯蓁那没良心的似乎也从没上心。有一次他偶然提起,冯蓁才露出恍然大悟的模样,可险些没把他的肺气炸。
然则冯蓁听过就过了,也没其他的表示。萧谡也没指望她能动动手指头,这些年但凡认识冯蓁的人,就没有一个见过她动针线的。
萧谡却着实没想到,冯蓁竟然在昭阳宫藏了个还没绣完的荷包。
杭长生见皇帝将一只荷包扣在胸口,也拿不准是个什么情况。只不过打这日起,萧谡的腰带上就多了一枚荷包,未绣完的半成品,却爱得跟什么似的,完全不怕人侧目和笑话。
那针脚,哎,真是一言难尽。
就为着这只荷包,后半年杭长生每次端绿头牌去都是无功而返,皇帝这日子过得比和尚还和尚。
“皇帝,你这是要闹哪般?皇后去了也有两个年头了,你难道还要为她守一辈子?”顺太后忍不住朝着萧谡发火道。“如今你膝下一个儿子都没有,朝臣和吾的心全是悬着的,你难道不为这江山社稷想想?”
萧谡的手指轻轻摸着荷包上的那片绿叶,这如今已经成了他的习惯,愤怒时摸一摸心情就能平静些,想起冯蓁说的生气时不作决定的话,就能稍微心平气和一些,虽然这话还是她非栽在他头上的。
拿捏不定主意时,他也会摸一摸,想想如果自己回到内殿,迎出来的冯蓁会说什么,她只要对他笑一笑,他就觉得整个脑子好像就清净了,如乱麻的事儿也就理顺了。
“朕心里还是念着幺幺。”萧谡没有跟顺太后打官腔,这宫里能跟他说话的已经没几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