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怕万一,安姐把照顾杨氏和留哥的人完全隔离了开来。留哥那里是他的奶妈子、卷秋、陈氏等人,杨氏这里则是她、王妈子和冰琴。两边人完全不接触,真要说什么事也隔的远远的。若留哥那边的人来他们这边,哪怕只是在院子里站站,回去也要换衣服,洗手洗脸。事实上,照顾杨氏这边,包括她自己都很少同外面人接触。在这种情况下,别说杨氏,就是她也没有再抱过留哥,只是每天问问他的情况。
留哥现在还不到一岁,话还说不清楚,可已经认人了,几天不见杨氏和安姐,他小小的心中也充满了恐惧。白天还好,半夜不时的就会惊叫,闹的一屋子人慌乱。
安姐也知道自己这个时候要保重,也清楚到院子里走走,呼吸呼吸新鲜空气有好处,但她也是真害怕,她想了想:“最迟晚上,秦举人就会把郎中带来了,到时候……就好了。”
金氏见她这个样子,摇摇头:“那我让她们把饭端过来。”
他们的饭食现在是刘家做的,虽然只是一个中等县的商户,吃穿用度却非常讲究。又一心巴结他们,端上的饭食就非常丰盛。只是粥就有三样,此外还有两样小点,四样小菜。刘家自己在府城开的就有酒楼,因此这菜肴不仅做的干净,也很精致。不过就算是人间美味,这时候安姐也没什么胃口,但她知道这时候不仅要吃,还要多吃。
正吃到一半,冰琴就慌慌张张走了过来:“秦先生回来了!”
安姐连忙放下筷子:“快请,不不不,我去见他!”
她说着连忙站了起来,因为站的太快身体还晃了晃,是旁边的金氏扶了她一把才让她站稳了。
他们住在内院,秦举人当然是不方便进来的,就在二门处等着。看到安姐,他远远的就站了起来,安姐先向他后面看了一眼,见没有别人,心中就一突,连忙快步走过去:“先生?”
秦举人看了旁边刘家的妈子一眼:“姑——少爷这边说话。”
安姐跟着他走了过去:“怎么,汴京府也没有好的郎中?”
秦举人摇摇头:“姑娘,出大事了,蒋王寿王谋逆了!”
安姐一怔,一时没能反应过来,她有些不解的看向秦举人,那同他们有什么关系?秦举人以为她对这些不留心,就道:“蒋王的封地在上海、寿王的封地在舟山,据说这两地已经沦陷。东海舰队跟着蒋王不知去了哪里——都说是去了天津港,要从那里打下京城。寿王却收拢了几地人马正北上而来,江宁……据传也已经沦陷了……”
几天都没休息好,再加上一夜没睡,安姐的脑子是有些糊涂的,直到秦举人说出最后一句,她才反应过来,脸色刷的就变了,她长吸了口气,稳住神:“消息确切吗?”
“我刚到的时候,府城还没有太大动静,昨天却已经传遍了,我出城的时候,见了不少难民。”秦举人的脸色也非常难看。原来两王谋逆的事朝廷虽一路通过驿站知道了,但普通百姓还不是太清楚。在太、祖时期,关于此类消息就有严格规定,当然,难民出现,官府也不可能完全封闭消息,但有关人员却不能在最初的时候泄露消息。
汴京府离江宁上千里的路,虽然影影绰绰的有些传闻,但一般民众并不太清楚。但昨天难民的出现,一下就炸开了锅,倒也说不上如何慌乱,毕竟江宁离汴京远着呢,很多人甚至没听说过这个地方。可叛逆谋乱却是大事,因此街头巷尾议论不断,说什么的都有。秦举人听了心中七上八下,后来还找了一个难民询问,可那难民也不清楚,只说起了兵,全家害怕这才逃难而来,至于江宁的情况,那人就一问三不知了。他又问了别人,大多是不知道的,有说已经投降了的,有说已经沦陷了的,说什么的都有,他也不知哪个是真,但怎么看,江宁的情况也是真不妙了。
“这么说是真的了?”安姐喃喃着,前几天她还想自己是自作证明,谁知今日就……
“两王谋逆,江宁必是要受灾,姑娘,我们怎么办?”秦举人心中现在也是一团乱麻,若江宁是战败后沦陷也就罢了,可高老爷若是投降了,他们又该怎么办?说起来他是朱二公子的人,和高家并没有直接的关系,可难道就这么丢下杨氏母女不管吗?但高老爷若是投降了,这杨氏母女就是罪臣家眷,他若还与其牵扯不清,自己会不会受了牵连?
一时间秦举人举棋不定,他的良心告诉他不能这么一走了之,不说别的,杨氏母女这些年对他却是不薄。除了每月的供奉外,凡是经他手的生意都会给他一份提成,早先的仓库房屋也就罢了,随便也没多少。可后来的贸易却真是不少,这次临来前,他用那些银子在江宁也买了个铺子,就想着将来回到京城,再重振家业。可若他和这等大罪纠缠不清,到时候别说什么银子房子铺子,就是身上的功名也保不住。
他在这边七想八想,那边安姐脸上的表情也变幻莫测。信息太少,她不知道江宁的情况,也不知道高老爷会如何选择,只以高老爷平时的做派来看,真不像那种英雄级人物。他万一投敌了,万一跟着叛乱了,那她们母女现在立刻就面临着牢狱之灾!这是一个很可怕的前景,但她现在不得不想若真是这样她该如何?
朱抵!
在这个时候唯一还能保得住的她的就是朱抵,就是她这未来郡王妃的身份。想到这里她抬起头:“秦先生有什么打算?”
秦举人没想到她会突然这么问,一时愣住了。安姐对他行了一礼,现在在刘家,虽然他们避开了人,她行的还是拱手礼,秦举人吓了一跳:“少爷你这是做什么?”
“现在内忧外患,我一时也没了主意。现在这种情况,我也没什么好要求先生的,只希望先生能再帮我十天。这十天内,若真传来我父亲已经投敌的消息,先生自可离去。十天后,若没有确切消息,先生也大可自便。只望这十天,先生能先帮我一二。”
秦举人本来犹犹豫豫,被她这么一说,顿时闹红了脸,跺着脚道:“姑娘这么说,真是愧杀我了。”
一时急切,他也忘了改口。
“此地离江宁甚远,就算现在出现了难民,我想真要有确切消息,也还要几天……当然若朝廷下旨,则是另外一回事。不过大概是还能再等几天的,我姨娘现在这种情况,却是要麻烦先生先找一个好些的郎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