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退回去,她可舍不得——女人对珠宝首饰的兴趣,有时候更甚于对男人和孩子。
李忠只瞧女主人两眼发光盯着那东西,便知殿下的诡计又得逞了。
类似这样的礼物,太子爷还准备了许多呢,隔三差五送出一两件,跟放长线钓大鱼似的,几时才能还清?
太子妃吞了饵,注定要栽在殿下手里了。
何苗来不及用膳,只匆匆咽了两口粳米粥,便备轿赶至椒房殿里。其时诸位主子娘娘都已来到——傅皇后念及何妙容怀着身孕辛苦,免她来回奔波,干脆将嫔妃们召集过来,彼此走个过场便是了。
何贵妃坐在右首的贵妃椅上,闲闲拨弄指甲,“到底容丫头孝心虔诚,昨儿洞房辛苦,今早上仍不忘给皇后请安,这才是为人媳妇的本分。”
此话原有些粗鄙,可何妙容仍不禁骄傲地挺起胸膛,很高兴婆婆对自己的赞誉。
何苗明知贵妃指桑骂槐,借着何妙容打压自己,她也不恼,只笑眯眯地道:“二妹不是怀着身孕么?谁都知道头三个月是最要紧的,胎气不稳,怎么还能圆房?”
此话一出,何妙容顿时露出些紧张,她当然知道这把戏是假——昨晚上她本来想诱惑李天瑞跟她做夫妻来着,可偏偏李天瑞多饮了两杯酒,一倒床便呼呼大睡了——当然也不排除是托辞。
眼看一早上便刀光剑影的,众嫔妃不禁来了精神,想不到何家人内讧这样严重,日后有热闹可瞧了。
傅皇后秉性端方,却是见不得这些嘴巴官司,只肃着脸道:“行了,皇嗣为大,至于圆房,忍一忍有什么要紧。”
又看着何妙容道:“你既然进了宫,就要遵循宫中的规矩,孝顺长辈,尊敬丈夫,太子妃与你既为姐妹,又是妯娌,日后更得和睦相处,明白了么?”
何妙容嘴上答应,心里暗暗叫苦,有皇后这句保重身子的话,二殿下更有理由拖着不肯圆房了——到时候十月临盆,她总不能抱个假孩子进来冒充皇嗣罢?
何贵妃浑然不知媳妇心声,只专注凝望着何苗颈间那对红宝石项圈,不无妒恨地道:“这是漠河一带贡品吧,怎么到你手里?”
她记得两国互通商贸时,使节特意进献,一对给了皇帝,一对给了皇后。皇帝的那份转交给太后了,何贵妃苦求未得,不想如今在何苗这里长了见识,简直心态爆炸。
傅皇后也微微诧异,儿子前日特意来向她讨要,还以为有何亟需,却原来为给妙瑛添妆?
红粉固然配得佳人,只是这孩子……傅皇后悄悄叹了口气,本以为儿子是个无情之人,如今瞧来,似乎更似太宗皇帝那样偏爱一人的情圣。
至于当今,就不说了。
何苗承受着周遭或羡慕或嫉妒的眼光,蓦然体会到李天吉的用心,原来是怕她被何妙容给比下去——何妙容因是新妇,打扮得格外出挑,无巧不巧头上臂上插戴的也都是红宝石珠饰,据说还是到城中最好的珍宝斋定做的。
可是同何苗这身比起来,简直像明珠遇瓦砾。
当然,太子也可能是为自身颜面着想,不愿她被人抢风头,不过何苗还是深深感激他这番好意。
有今日这番无形的下马威在,何妙容日后都别想越过她了。
一直到席散,何妙容都没有再说一句话,何贵妃也是。姑侄俩以整齐划一的步调撤退,鼻孔朝天,足下生风,任谁看了都要说她们是亲戚。
连傅皇后都忍不住露出一丝笑影来,不过当面向何苗时,却化为浓重的哀愁,“妙瑛,你留一下。”
何苗已经猜到皇后要对她说何事——自然还是为那对兄妹。
如今二殿下已然成婚,傅淼傅焱无论如何都不该再躲了。何况傅焱还有公务在身,早晚得回去戍边,再拖下去,恐怕该以违反军纪处置。
何苗默然,“母后仍旧不同意这桩亲事么?”
要说傅焱是傅皇后看着长大的,自然比谁都心疼这个侄儿。但正因如此,她更不忍见这个志大才高的青年人毁了自身前程。
傅皇后沉声道:“他想娶谁家的淑女都可以,唯独阿淼不行。至于阿淼,她若愿意另嫁,本宫会在京中遴选才俊,如若不然,便只有送她去清虚观打醮了。”
说来说去,还是因着同姓不婚这桩禁忌。傅皇后其实并非狠毒之人,但,她若硬要阻止这桩婚事,旁人也没奈何——倘若傅淼真个被逼迫出家,只怕傅焱能立刻转投到贵妃阵营去。
何苗想了想,“其实,儿臣倒有个好主意。”
敬献帝不是一直想让何傅两姓亲如一家么?那干脆让何晏山这位国公爷认傅淼当干女儿,再以何家养女的身份嫁过去,如此便不算有违伦常,既遂了两人相爱之念,又奉承了皇帝意志。
而且,傅家无论如何都不会吃亏的,本就是自家养大的亲眷,仍旧嫁回自家来,等于肥水不流外人田,倒是何晏山身为干爹,还得出一笔足够隆重的嫁妆,为义女风风光光送嫁,如此方不负他作为半个国丈的体面。
彼时,正在府中清点账目的何晏山无端打了个喷嚏,浑然不知危机正悄悄降临。
第44章 .借钱 这丈人问女婿要钱,本该是天经地……
傅皇后迟疑一瞬, “使得么?”
这等吃力不讨好的事,何家不会愿意做的。
何苗神秘一笑,“母后忘了, 二殿下已经成家, 是时候挪出去了。”
历朝历代的凤子龙孙,莫不在成年之后由皇帝指定一块封地, 搬出京城。只因敬献帝宠爱何贵妃母子,才迟迟未下决定, 然而如今二皇子连媳妇都娶了,莫不成仍赖在宫里?他又比太子先有了子息, 来日恐怕引起嫡长之争,言官们最忌讳朝政动荡,必不会坐视不理。
傅皇后恍然, 的确,该不该就藩应由皇帝作主, 但何贵妃恐怕心里也没底, 在这个关口,她愈发得笼络太子,笼络傅家。
傅皇后亦不愿强自拆散一对有情人,能这样水过无痕地解决当然最好, 她叹息着望向何苗, “亏得天吉有你这样一位贤内助,否则,连本宫都要遭娘家唾弃了。”
何苗打着哈哈, “母后仁慈海量,才能不计前嫌,论心胸, 臣妾是万万不能比的。”
一通彩虹屁吹得傅皇后心花怒放,连她私赠令牌之事也不计较,其实傅皇后哪里晓得,何苗此举并不纯为当月老——她巴不得能给渣爹找点晦气呢。
傅皇后心情好转,看她也多了些和颜悦色,“如今成家的成家,立业的立业,你也该打算起来了。”
“打算什么?”何苗装傻。
傅皇后嗔道:“孩子呀,如今连你妹妹都已怀上了,你做长嫂的反而落后于她,纵使本宫不介意,可在陛下眼中总难免有些微词,你又素来活泼体健,趁年轻早日养出个皇孙来,你也好有指望。贵妃那样病歪歪的,照样生出了天瑞呢。”
子嗣是宫中女人谈不完的话题,然而何苗实在无心于此,纵使她跟太子已经有了夫妻之实,并不代表她愿意成为他后宫里的一员——并非她不信任李天吉,她只是不信任男人,尤其一个位高权重的政治动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