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字捂着嘴笑:“敢情最知冷知热的人在这儿呢,快拿过来,趁热乎。”
谢池回来时已是后半夜,他第一次踏入闻春斋,看着满院的各色芙蓉花,有些明白为何李无眠身上总有淡淡的花香味。
此时李无眠已换了红色常服,坐在桌边,见他进来,比划道:将军先用膳还是先沐浴?
谢池三两步走到她跟前,见她已卸了妆,小模样甚是淡雅,缓缓道:“得先喝了合卺酒。”
燕字端着两盏酒放在二人面前,谢池一饮而尽,李无眠不善饮酒,被辣得有些咳,抬起手背挡在唇前。
谢池抬起她的下巴,迫她抬起头看他,李无眠无措地放下手,眼睛不知看向哪里。
谢池的拇指重重擦过她的唇,沾染了淡淡石榴红口脂,声音有些嘶哑:“你洗过了吗?”
闻言,李无眠红着脸摇摇头。
“那正好,臣想邀公主共浴。”
第二十章
李无眠惊得往后退了两步,又是摆手又是摇头,指指屋外,手足无措,急得眼泪珠子都要掉下来。
许是大喜之日多饮了酒的缘故,谢池难得笑出声:“公主莫怕,臣只是说句玩笑话。”转身对立在一旁垂着头红着脸的鱼书燕字道:“用膳吧,待会儿先侍候公主沐浴。”
一行婢女鱼贯而入,捧着各色佳肴,今日膳食菜名上都图个吉利,有用红枣桂圆莲子做的羹汤名为“早生贵子”、清蒸鸳鸯贝名为“百年好合”……共计十二道菜,以示月月年年幸福美满。
皇帝为显重视,特赐一道御馔“鸾凤和鸣”,在一只羊身上九个不同的部位共取九两肉,采用先腌制后炙烤的方式烹饪,过程繁琐复杂,用料讲究。
两名姿色上等的婢女立在桌旁手执银筷要侍候谢池用膳,鱼书燕字几次三番暗示她们屋内无需旁人,而她们以皇后之命为由,担心闻春斋人手不够,怠慢了驸马,不肯出去。适才李无眠一人在屋内,她们正好也不想待在里头陪着,如今目标正主回来了,自然不同。
碍于皇后,李无眠以眼神示意鱼书燕字莫再计较,左右他们明日就要搬去公主府,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算了。
倒是谢池开了口,冷冷道:“劳烦二位回禀皇后殿下,某在军中多年,早已习惯无人在旁布菜,谢过殿下好意。”
两个绝色婢女脸上有些挂不住,就连皇后的嫡幼子怀王看见她们都未说过半句重话,隔三差五还能收到些精致的发簪耳坠,而谢池如今只是个驸马都尉,兵权都要交出去的人,竟嫌她们碍事。
四平惯是个有眼色的,忙从袖中取出两个装有金瓜子的钱袋,塞在两位婢女手中:“忙了一整日,二位姑娘辛苦了,早些回去歇息吧。”连请带拉地将她们赶了出去,顺手关了门,守在屋外,一副外人勿扰的架势。
现下屋内就鱼书燕字和新婚夫妇二人,气氛轻松了许多,谢池在殿前婚宴上吃了不少,眼下并不饿,但见李无眠所食不多,只喝了一小碗羹汤,以为她是为即将到来新婚之夜紧张,遂夹起一筷子羊肉放到她跟前的碟子上:“又不是第一次了,哪里至于食不下咽。”
李无眠慌张地抬起头,先看了眼别过脸去耳根通红的鱼书燕字,再一手捂住谢池的嘴,另一只手在他手心写道:刚才吃了些糕点。
谢池凝视着她的眼睛,里头写着“不要胡闹”以及“不好意思”,他忽然想起傍晚婚礼上,她手指在他手心滑动所引起的异样感,这让谢池有些饿了。
他的嘴唇挨着李无眠柔嫩的掌心,含糊道:“既然公主吃饱了,便沐浴就寝吧。”
待谢池洗去一身酒味,回到屋内瞧见李无眠坐在床边盯着某处发呆,燕字上前低声道:“适才谢贵妃身边的宋嬷嬷来了,说是白日铺床的嬷嬷婢女们不懂事,少了东西,她专程送来的。”
谢池嗯了一声,命她们不用在屋里侍候,都下去吧,听见门吱呀一声关上了,他依次熄灭灯烛,只留床榻旁两盏。
大红的喜床上,一块白色的锦帕端端正正地摆在中间,极其醒目,这便是谢贵妃口中遗忘之物,劳烦她大喜的日子也没忘记找不痛快,不遗余力地制造些麻烦出来。
谢池拿起锦帕,就着一盏烛火点燃,扔在铜盆中,又往床帏上挂着的香囊内多放了些香料和银炭,用苏和香的味道驱驱空气中的焦味。
“就连陛下都知晓九公主两年前就是臣的人了,不必多此一举。”谢池擦了擦手,开始宽衣解带。
李无眠羞红了脸,往床榻内挪了挪,眼睛不知该往哪里放,只得拉起被子躺了进去,从上到下裹了个严实。
谢池仅着中裤,刚挨到床边,就被李无眠推了推,小手指着帷帐,示意他放下,好遮挡住光线。
“臣以为山洞那夜的篝火和羡鱼阁里的烛光并不比现下暗”不由分说地掀开被子,一手将李无眠捂住脸的双手置于头顶,另一只手抚至她腰处的系带:“看来臣的眼光不错,这锦缎穿在公主身上,再合适不过。”
***
翌日一早,鱼书燕字看着扔在地上凌乱的衣衫,想到昨夜自屋内传出九公主若有似无的啜泣声以及谢池要了三次水,不由得有些心疼,立在放下的层层帷帐外,轻声道:“公主驸马,该起身去见陛下和皇后殿下了。”
帷帐掀开一道缝隙,李无眠一双手无力地探出来,比划道:我起不来。
看到李无眠手腕处一道红痕,燕字以为她受了伤,声调也高了几分:“公主可是受伤?”
李无眠连连摆手,不待解释,就被谢池扯回帐内,鱼书燕字也不敢上前,焦急地等在外头,少顷,谢池慵懒低沉的声音方才响起:“拿两身衣裳来。”
待谢池穿戴整齐,鱼书燕字方才上前侍候李无眠起身,只见她身上不少红痕,只比两年前千金阁那夜略好,眼角还挂着泪珠,嘴唇红得能滴出血来。
鱼书年纪小,胆子也大些,她扶起李无眠恨恨道:“适才可是驸马又欺负了您?”
李无眠摇摇头,比划道:我说不要,他便停了,并未再欺负我。
这话半真半假,她一来不想鱼书燕字担心,二来夫妻床榻上这点事实在难以启齿,她口不能言,昨夜双手又被谢池摁在头顶不能动弹,哭到最后实在受不住,狠狠咬在他肩头,才令他草草结束了。
今早鱼书燕字一进门她就醒来了,奈何谢池有力的胳膊将她缚在身前,难以挣脱,好容易一双手探出去,就被他扯回来,闭着眼还要胡来,她气得又咬了他一口,才算令他神志清醒了几分,伏在她胸口处歇息片刻,方起身穿衣。
她急着起身,扯着双腿生疼,心中不禁暗骂谢池这个武夫,今日先去皇后宫中再去勤政殿见过阿爹,晌午前便要动身回公主府,她现下的状况能撑得过一日辛劳吗?
***
许是睡不着的缘故,皇后一大早便收拾妥当,坐在正殿上的主榻上,谢贵妃也来得早坐在皇后左下方,二人自顾自地喝茶,并不交谈。
待宫中妃嫔如往常一般至皇后宫中请安,方才瞧见地位最尊贵的两个女人今儿早早就了位,胆子小的当场跪下磕头,口称殿下恕罪,贵妃娘娘恕罪。
贤妃惯会打圆场,拉这个扯那个,笑意盈盈道:“姐妹们莫怕,咱们殿下和娘娘最是和善不过,昨日九公主大婚,今儿一早要来请安,宫中这几年头一桩大喜事,殿下娘娘心疼九娘,故早早到了。”
谢贵妃放下手中茶盏,皮笑肉不笑道:“贤妃倒有颗玲珑心,是皇后殿下和本宫肚子里的蛔虫。”
贤妃装作听不懂谢贵妃暗骂之意,在她对面的位置上坐下:“那是自然,况且新驸马是贵妃娘娘的亲侄子,喜上加喜,妾也替娘娘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