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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春夜 第17节(2 / 2)

观棋抱着床被子往外走, 瞥见画屏正放下帷帐要睡,羡慕道:“还是姐姐福气大,我要是有姐姐一半得宠, 也能舒服躺下了。”她这话倒不是讽刺画屏,而是真正的肺腑之言。

画屏冷笑一声, 似是自嘲:“这算哪门子的福气,谢池不敢把我怎么样罢了。”

直呼主上姓名, 画屏乃是蜃楼中独一个儿!单在此事上看,楼中传言不虚,都说主上待画屏不同, 就连住也是在西南将军府中娇养, 此行前从未离开过莱阳城, 更别说执行任务, 不像楼中其他杀手, 东奔西跑,一年到头也歇不了个把月。

往日里观棋只听过画屏响当当的名号,头一回见到本尊, 身为女子也不由得感叹, 哪里来的仙女姐姐下凡,单那一双凤眼便能夺人心魄,怪不得主上疼惜, 一直留在后院,换作是她,也舍不得美人出来风吹日晒, 定捧在手心百般呵护。

“姐姐可小声些, 咱们这次有任务在身, 你就算再不满九公主, 面子上也要过得去,她总归是主上的结发妻子,只要主上心在你那里,做事低调些罢。”观棋见画屏帐内没了动静,想是她心中难受,不愿听见主上已大婚之事,便也不再多劝,叹了口气,轻轻关上门,去燕字门外守着了。

床榻上画屏咬着手帕,气得发抖,她李知叶堂堂河阳郡主,被软禁在莱阳城将军府四年,这次谢池带着她,多半也是为了让她做人质,好要挟成王。

不满九公主?若不是成王机关算尽太聪明,摔了个大跟头,恐怕她才是皇室贵主,李无眠则是个郡主,况且李无眠口不能言,又软绵绵的和只兔子一般,能在谢池那活阎王手下活几日?怕是被人生吞活剥了,还自责不够胖,担心他没吃饱。

她才不羡慕李无眠,谁会去跟一个将死之人计较呢?有那闲工夫,不如想想自己后面的路该怎么走。

李知叶定下心神,闭眼冥想,没一会儿便睡着了。

***

燕字醒来时,只觉得口干舌燥,头痛欲裂,许是撞到后脑勺的原因,有些眩晕感。她动了动,察觉自己的手正被人紧紧攥着,抬眼看去,原是李无眠抱着她的胳膊睡着了,脸颊上的泪痕清晰可见。

昏昏沉沉的燕字见她没事,安下心来,瞧着李无眠楚楚可怜的模样,心知她吓坏了,不免生出怜惜之意,缓缓抬起另一只手,轻抚李无眠的头发。

她并不知道李无眠头顶有伤,无意间碰到,疼得其痛呼一声,睁开眼,瞧见燕字醒了,紧锁的眉头顿时舒展了,嘴角也带了笑容。

“婢子没事,公主怎么又哭了。”燕字忍着肩膀的疼痛,抬手去擦拭李无眠眼角的泪珠。

李无眠忙帮她盖好被子,比划道:我这是高兴的,这去叫宋先生,你躺下莫动,仔细伤口裂开。

她穿上鞋大步流星,走到房门前正要拉开,忽然想到门外可能还睡着观棋,手下动作便轻了些,仅拉开一人宽的空档,见观棋盖着被子呼呼大睡,她蹑手蹑脚地往外挪去。

“公主,可是燕字姑娘醒了?”没想到观棋觉浅,这样谨慎的动作也惊扰了她。

李无眠以为自己动静大,有些抱歉地笑笑,指着宋家父子的房间,示意观棋继续睡。她并不知道蜃楼明面上是个喝酒听曲儿取乐的青楼,背地里做的却是杀人越货的勾当,观棋的警觉是多年严苛训练培养出来的。

观棋强忍着哈欠,揉揉脸站起身,向着李无眠行礼:“婢子去请宋先生,公主回屋歇着吧。”

她只得回到屋内,端了杯温水,给燕字润了润嗓子。

来的是宋怀山,他进门先称罪,说家父年纪大了,熬了一夜难免有些不济,他医术虽不如父亲,但也能治得一二。

李无眠知他是自谦,忙请他近前细看。

燕字见船上多了几个陌生面孔,眼神望向李无眠,李无眠详细比划介绍。

“劳烦小宋先生了。”知道眼前的年轻男子是谢池帐下的大夫,燕字微微颔首,以示谢意。

“姑娘不必多礼,唤我宋怀山即可。”宋怀山从袖中取出一方干净帕子,垫在燕字手腕上,把脉片刻,又探了她的额头,转身对李无眠说道:“燕字姑娘已无大碍,切不可操劳,尤其是受伤的右肩,好生将养,个把月便能行动自如。”

闻言,李无眠喜不自胜,忙上前郑重行了一礼,比划道:多谢二位先生,医术高超,大恩大德我们铭记于心。

燕字正要张口传话,却听宋怀山道:“医者仁心,公主不必放在心上。”

“宋公子看得懂手语?”燕字惊讶问道,见李无眠冲着她点点头,方知此事不假,她顿时放心不少,现下她躺在床上,公主与人交流多有不便,跟前儿多了个懂手语的人,再好不过。

一问才知宋怀山有一好友身患哑疾,他常与此人交流,久而久之也懂得不少,倒是个巧合,三人正说着,就见玉竹端着个托盘进来,上面放着碗白粥和汤药。

“我让厨房熬了些清淡好消化的,你先垫下肚子,才好喝药。”玉竹将托盘放在床边的案几上,端起白粥,手中勺子递给李无眠不合适,哪儿有让主子服侍婢子的道理;可递给宋怀山也不对,哪儿有让大夫给病患喂饭的,左思右想还是他来做吧。

“劳烦公主让一让,属下给燕字姑娘喂些粥。”玉竹对李无眠道,李无眠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原本还想着自己照顾燕字,但一想到姻缘二字,她便笑着起身让到一边。

燕字红了脸,结结巴巴道:“不劳烦玉竹公子,还是让……”她环视一圈,也觉得李无眠不合适,宋怀山又不熟,鱼书和四平不在身边到底多有不便,想起适才李无眠的介绍,遂问道:“听说还有两个姑娘在,可否劳烦她们其中一位?”

“人家为了照顾你,忙活了一夜才睡下。”玉竹舀起一勺,放在嘴边吹了吹,再递到燕字嘴边:“眼下只有我能伺候你。”

燕字尴尬地笑了笑,不得不张开嘴,就着玉竹的手吃下粥:“这勺吹得很好,下勺别再吹了。”

***

李无眠从燕字房中出来已是未时三刻,她先回了自己房中,见床榻上被子叠得整整齐齐,估摸着谢池已经起床,便四下去寻他,想与他商量,待三日后到了洛川,可否将鱼书和四平接来,几个人互相也有个照应,玉竹虽不错,但总归是外男,多有不便。

她先去了一层甲板,并未找到人,守在楼梯口的侍卫告诉她早上将军回房休息后,还没有下过楼,李无眠方才想起三层还有个瞭望用的雀室,多半是在那处了。

登上往三层的楼梯,走到一半,忽然听见有说话之声,听着应是一男一女,她怕自己突然出现扰了旁人,抬脚准备下楼,不想听到自己的名字。

“你娶李无眠就是为了让皇后和你姑姑死心?”女子声音清冷,李无眠虽与她说过的话一只手便能数清,也知道是画屏。

“与你无关。”谢池的声音清清楚楚地传进她耳中,令李无眠动弹不得,即便她心中鄙视自己偷听的行径,可就是抬不起脚。

她第一眼看见画屏就知道此女绝不简单,举手投足与长安城的高门贵女相比,也不相上下,必是多年养尊处优才有的气度,从码头上船的人皆是谢池从西南带来的,不用多想,也知画屏是西南将军府的人,也许是个侍妾?

短短一瞬,她已经脑补出了二人相处的细节,因大渊律法驸马不能有妾室,画屏的侍妾地位不得保,可谢池又舍不得美人,所以干脆带在身边做名婢女,以解相思之苦。

李无眠不断告诉自己,不要伤心不要难过,谢池一人在西南多年,跟前儿有个知冷知热的可心人儿也好,可一想到楼上二人也曾耳厮鬓摩,也曾翻云覆雨,画屏声音那般动听,定能说很多甜蜜的话与谢池听,想到这儿,李无眠终于控制不住眼泪,豆大的泪水顺着脸颊落下。

“怎么与我无关?我好歹曾与你指腹为婚,出于对前未婚夫的关心,也当有此一问。”李知叶原本没想说这些,可她站得离楼梯口近些,瞧见了李无眠发髻上一支金丝步摇,她难得能给谢池找些麻烦,自然不想放过这送到嘴边的机会。

闻言,谢池脸上嫌恶之色顿生,知她是恶心他,遂往后退了两步,上下打量了李知叶一遭:“你现在白日里也喝酒?”

可这话听在李无眠耳中却满是关心之意,原来她又想错了,什么画屏,什么侍妾婢女,美人儿是河阳郡主,仔细说来,是她抢了别人的夫婿,有什么资格听墙根儿呢,她抬起袖子擦了把眼泪,快步跑下了楼梯。

此时谢池才听到脚步声,他的地盘上向来没什么隔墙有耳,也不开口问一副看好戏模样的李知叶,拍了两下手,暗卫出现在身后。

“刚才是谁在偷听?”谢池自问没说什么秘密,倒也不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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