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烦关一下机器。”他习惯性地发出命令。“我们有点私事要处理。”
“……”
奚言正合意。
从下午录到晚上,她耐着性子按照节目流程跟周子寂耗到现在,就是不想以此工作谋生的人们感到为难。
现在素材录得差不多了,节目组提前退场。她看了眼自己面前未动过的食物,抽出膝上的餐巾丢在桌上。
“怎么,怕胖?”连着两顿晚餐她都表现如此,周子寂嘲讽道,“也是谢烬教你的晚餐不能吃?”
她从前不是这样端腔作势的,胃口很好想吃就吃,即使是在旁边看着也让人很有食欲。
可那晚她也是这样,食物碰都不碰,直到后来的三人落座,谢烬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她才欣然动起刀叉。仿佛被驯服得连吃东西都得经过他的允许。
周子寂想,她认错了主人。
“谢烬没有那样教过我。”
奚言也觉得面前冷掉的食物很可惜。但相比之下,她更珍惜自己性命,“我只是不想再失去意识,被你随便处置了。”
她还记得那晚的情形。
周子寂心头一紧,镇定道,“随意处置你?我可以解释。”
奚言静静地听着他把一切过错都推到周怀仁的身上,不算意外,心里也没什么波动,“他叫周怀仁吗?那个砍我尾巴的天师。”
她说得如此平静。周子寂直觉却并不乐观,心里没有放松半分,紧接着又听她问,“周怀仁在哪?”
周子寂反问,“你找他干什么?”
奚言不回答,只是执拗地重复:“告诉我他在哪。”
这是她今天来赴约会的唯一目的。
她被砍断尾巴时,在场的第三人唯有周子寂一个,问他是最快的。
周子寂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嘲讽地笑了,“谢烬让你来问的?他应该不是什么纯种的妖怪吧,也不是人。他的话你也敢听?被当枪使还乐在其中,我怎么不知道你会蠢到这种地步。”
即使无法深挖,但了解个七八分他还是有手段达到的。谢烬地位特殊,他回报给本家的消息里带着引导倾向,怀疑谢烬扣留奚言是想借此挑动战争,跟天师一族对立。
这也是他对谢烬的行为最坚信的猜测。
妖怪哪里懂人的感情?奚言即使逃过了周怀仁的斩妖刀,也不过是换个地方继续被利用。无亲无故,谢烬对她的好意必然都带着目的性。
她在被谢烬当作挑起人类与妖怪之间战线的导火索,自己却还深受感动,浑然不知。甚至还胳膊肘往外翻,替那个不人不妖的畜生说话。
“谢烬不是你说的那样!”她气得红了眼,忍住踹翻桌子一脚踢到他脸上的冲动。
“你要是不知道周怀仁在哪,我就走了。”
或许今天来就是多此一举。周子寂周怀仁,既然都姓周,就是一家人。肯定会互相掩护着,问也问不出来。
“我不知道他在哪。”
周子寂果然这样说。
但他其实说了实话。周怀仁是家族中难得一遇的天才,嫌在家里被管束太不得劲,年少时就独自闯荡四处猎杀妖怪,威名远扬却始终游离在家族之外行踪不定,能找见他需要靠运气。
奚言是不信的。
浪费了这么大半天的时间,她失望地看着面前冷透的食物,很不甘心又开始生气,脑子里在想到底是要直接走还是踹他一脚再走。
这里是别人的店,万一打起来损坏了桌椅餐具,她肯定还是需要谢烬来收拾残局。
那么叫到外面空旷的地方去打一顿再走?
夜色初上,在隐蔽的街角巷道里应该没人会发现。
正在心里计较时,周子寂的助理姗姗来迟。晚餐开始前他被去取了什么东西,这会儿才回来,双手捧着一只扁平的大盒子,却是放在奚言面前。
所谓的约会里,节目组还要求送一份代表性的礼物。即使现在摄像机都撤走了,周子寂亲自起身,打开盒盖。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梦幻的白纱。
“这是你曾经为我穿过的。”
周子寂一字一顿,缓慢而郑重地宣布:“你可以为我再穿一次。”
“只要你回到周家,我就会承认你周太太的身份。”
让一只妖怪进入天师的家庭是多么大的荣耀,又是多么大的让步。
他愿意给这只狐狸真正的妻子身份。她还有什么可不满意的?
她没有拒绝的理由。
奚言看到盒子里美丽的白色婚纱,不知怎么,怒火反而平息了,只觉得他天真得有些可悲。
他就像个不懂事的孩子,坚信自己的想法没有错,执拗地活在过去的设定里,还试图把她也拉回去,按照他的思路活着,不肯接受现实。
“可是我从来都不想留在你家,无论是默默无闻还是名正言顺。”
奚言说:“你搞错了,愿意为你穿婚纱的人并不是我。”
那个无论如何都想留在他身边的女孩的确存在过。可他从来都不屑一顾,于是她绝望得从山崖上跳下去,摔得粉身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