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楼梯上愣个半分钟用来重塑世界观,还是可以允许的。
“真不是我说你。好歹身上流着天师血,不能啥也不会啊。”
趁还没开始整活,应眠抽空还调/教他几句,“起码能分辨个气息,不过分吧?”
出于天敌的互克属性,他们生来就对彼此的气息更敏感。住了这么久周子寂都没看出他是只大扑棱蛾子,应眠不认为全是自己隐匿气息太成功的缘故。
“你们家小孩儿怎么教的啊,上学的时候不学妖怪史?阵法图鉴看过没有?天师法器会用吗?”
“……”
看周子寂的脸色,孟黎都觉得这小孩落老扑棱蛾子手里有点可怜了。
再一想折腾过她族中的小狐狸,又觉得活该。
周子寂被三个大小妖怪包围着,第一次生出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危机感。
只是上楼换了件衣服,怎么再出来世界都变样了。
他见过家族古籍中记载的妖怪生性如何顽劣凶残,能将人类生吞活剥。只是没亲身经历过那样的时代,如今纵然有危机感,却也只是慌乱,不至于到绝望的地步。
或许还有些自己都没有察觉的信任——他潜意识里知道,物以类聚,跟奚言在一起的几个妖怪都不是会滥杀无辜的恶灵。
他强作镇定道:“你们想干什么?”
应眠微微一笑:“放心,今天先不干/你。”
“……”
奚言打了个哈欠,伸着脑袋往阳台上看了一眼:“蛇妖什么时候来啊。”
大家都懒得再跟周子寂解释一遍状况。他也就只能从三个妖怪的对话里拼凑信息,这里似乎即将迎来一位不速之客。
夜色深沉,别墅坐落的山脚处幽静无风。
孟黎原本只是来串个门,恰好遇到这情况,索性就留下来过夜,以备不时之需。
三妖一人在别墅里漫步等待。奚言顺便期待着十二点快些到,如果谢烬回来,对付蛇妖的胜算就更大一些。
可想起孟黎说过的话,又有点希望他不要这么快回来,继续安静地修养着。他已经做得足够多,这些“维护世界和平”的事情就他们来代为完成就行了。
他们一起走到了二楼的露台上。从这里可以眺望到不远处幽深的群山和森林,夜色一派平静,不像有什么东西会来袭击的样子。
周子寂走到围栏旁,似乎注意到空气中微妙的波动,伸出手触碰,被空气中无形的屏障挡住。
他不甘心地加大力度猛击,越是带着恶意,受到的阻隔就越发坚固。
“这是谢烬亲手布下的结界。”
奚言露出与有荣焉的表情,“你是破不了的。我也破不了。”
“……”
可把她给牛得不行了。
只听这骄傲的语气,仿佛亲手布下结界的人不是谢烬而是她。
“你真就二十多年都没学过点阵法基础?家里的情况,就一点都不感兴趣?”孟黎犹然感到不可思议。
“人各有志。”
周子寂却并不感到后悔。凡事不可兼得,从前他的兴趣都奉献给了演艺事业,才能有今天的成就。
最近被种种情况迫使着,半推半就地捡起家学研究,倒也颇有所得。
“你们怎么敢混在人群里生活?”他第一次问出心里的困惑,“就不怕被天师发现了,围攻猎杀吗?”
这是他看过家书后一直存在的不解之一。妖怪在人类之间人人喊打,见了面应该躲着走才对。
然而谢烬也好,眼前这三只也好,都坦然地生活在人群之中,和人类共享这片天地。
“为什么不敢?这个世界并不是只属于人类。而是属于每一个生灵。”
孟黎手掌中溢出紫色的轻烟。烟雾化成一只小狐狸,在空气里跳跃,正如她坦然的声音一般轻盈。
“我们问心无愧。”
应眠面对群山,身边环绕着十几只蓝色荧光的蝴蝶,围绕他飞舞,作为他的眼线四散到各处观察异变。
孟黎身后伸出雪白巨大的九尾,团聚成扇形摇动,紫色轻烟缭绕身旁,妖冶魅丽。
奚言靠在墙边,指尖在空中凝出跃动的红色火焰,百无聊赖地拢成一团火球,又捏成一只小猫咪。
她的脚下蔓延着淡金色的纹路,传送阵随时预备开启。
被两个前辈交待过,一旦开始干架,看情况不对她就先跑路,以免留在现场拖后腿。
小小的露台被各色光芒填满。气流吹起他额前的短发,周子寂看着眼前的一切,仿佛是第一次强烈地意识到,他生活在这样一个神奇的世界里。
他早就该意识到,却一直拒绝接受天师身份带来的责任和枷锁,自甘当个平庸的凡人。
早晚都是要认清现实的。
如果这就是他的宿命,那么奚言的出现,就是他接受宿命的契机。
“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