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被湿巾擦拭的感觉更不一样。谢烬握住她的手指,仍旧在暗戳戳地摩挲她的指肚, 像想把她手上的脏东西蹭得一点都不剩。
奚言不明白他为何如此在意,但莫名的有点想笑。
她玩尽了兴,终于消停下来。趁着安分坐下的这会儿,谢烬询问她早上为什么不高兴。
孟黎说她性子坦率,有什么就直接问本人是最简单有效的。
他明明也知道,早晨那一时却还是束手无策,属实关心则乱。
奚言一愣,脑袋忽然短路:“啊?我有不高兴吗。”
从前都是看到天师追杀妖怪,昨晚却第一次看到妖怪祸害人类,还做了莫名其妙的噩梦,早上起床时心情是有点低迷。
要说不高兴……
她想起来了。虽然觉得这点小心思不太适合直说,但当着谢烬的面,好像没有什么不能坦白的:“因为你没有夸我。”
“应眠说我表现得不错,还说你一定会夸我。但是你没有。”
她从不否认自己的虚荣心:“我喜欢听你夸我。”
原来是因为这个。
谢烬哭笑不得,心里积蓄的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烦乱也消失无踪。抚摸她的脑袋,夸奖道:“我听说了。你做得很好,很勇敢。”
虽然不是什么极度危险的场面,但第一次遇到,多少会有些犯怵。应眠对她的安排也是躲起来就好,没想过她能跟着往前冲,才意外地赞叹。
谢烬却能预料到,她不是会安分躲在阵后的性格,因而暂离时才会那样担心。
好在没出什么太大的意外。
她轻轻“哼”了一声,似乎不以为然,却被上扬的语调泄露了好心情:“你知道就好。”
她始终觉得谢烬一身书卷气慈悲为怀,厉害也是厉害在阵法,生杀予夺都隔着段距离远远地操控,衣角溅上血污都会弄脏了他。
可周子寂说过一句她不得不当真的话。他是从那样久远的年月中走来,不可能真的从没被拖累过。
“谢烬。”
她心里还有没说的话,想着要斟酌用词。一开口还是斟酌了个寂寞:“你死过吗?”
“……”
这种问法也是少见。可谢烬莫名地听懂了她想问什么,避开那些伤痕累累的过往,只说:“妖灵不毁,就不算真正的死亡。”
“那你能不能不要死?起码……不要为了保护别人死。”
她郑重其事道:“你应该先保护自己。”
应眠和孟黎都是这么教她的。遇到蛇妖的时候打不过就算了,先保护自己。
是不是没有人这样教过谢烬?
如果命都没了,就算保护了这个世界也看不到了啊。
只有自己活着,世界的存在才有意义。
“这个世界或许真的很好。”她笑着说,“但我还是更喜欢你。”
晚风缱绻而温柔,这一方天地作为她的陪衬,却都显得苍白。谢烬望进那双琥珀色的清澈眼瞳里,霎时间忘记了如何回答,如何眨眼,甚至如何呼吸。
只听得到自己悸动的心跳声,震耳欲聋。
他总是如同过客,旁观了无数个生命的诞生和消亡。可那些生命何尝不是也如过客,匆匆路过他,鲜少停驻片刻。
只有这么一个傻姑娘。
初历世事,对广阔自由的世界明明心怀向往,却看都不看一眼,愿意留在他身边,满眼满心的只有他的影子。
“如果有谁想伤害你,或者有谁逼着你,无论是人是妖我都会砍的。就算你不同意我也会。”
她捋下耳畔的蔷薇捏在手心里。即使要做一朵娇花,她也是朵间歇性暴力的霸王花:“到时候你可不要怪我搞得一身脏兮兮。”
好大的口气。
谢烬被这句可爱的狠话招回了神智,忍笑捏她的脸颊,“砍完蛇妖有点飘了?”
奚言微仰起脸,盯着他的下巴回味自己的话。
“是诶。”虽然是有点像在吹牛,“但我是认真说的。”
“言言,孟黎告诉你的事里有夸张的成分,我没那么伟大。”
“她没那么说,是我自己那么觉得。”
才没有夸张。是他低调惯了,总是记不得自己做过多了不起的事。
奚言道,“再说,你又不亲自告诉我,我怎么知道你到底什么样的?”
是在抱怨他平日里不常提起往事。谢烬反问:“想知道什么?”
她便噎住,乍一时又想不到了,看了看跟他相交的手指现场抓一条出来问:“你以前……有没有这样牵过别的小狐狸。”
“没有。”谢烬说,“那你呢,有没有向别人这样撒过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