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在这行馆西门对面的宋家酒肆。”
“何时散的?”
“大约戌末时散的。”
“然后便一起回来了?”
“是。”
谢庸点头,“这史生可有什么病症?比如心疾?”
吴清攸猛抬头看谢庸,脸上露出关切:“少卿以为庄之是心疾而亡?”
“还说不好,从死状上看,不无可能。”
吴清攸缓缓点头,轻呼一口气,“庄之身体还算康健,某不知他是否有心疾,也不知他是否有别的病症。”
“听说他去岁临考,也是病了,才缺考的?”
吴清攸张张嘴,片刻道:“去岁某尚在先祖父服期,于庄之缺考的事并不清楚。”
谢庸看着他。
吴清攸垂下眼。
谢庸再点头,“皆道史生风流,吴郎君可知道他在长安与哪个小娘子相熟?”
吴清攸摇头:“某说不上来。庄之风流倜傥,文采斐然,他的诗,平康坊的娘子们都爱传唱。”
“吴郎君亦擅诗赋,想来大作在平康坊亦传唱甚广。”本朝士子多与妓子相交,并以自己的诗能被传唱为荣,甚至还有因此被达官显贵听到,欣赏其才气,而举荐得官的。
“拙作失之斧凿气太重。”吴清攸淡淡地道。
谢庸微笑道:“吴郎君莫要过谦,近体诗重格律对仗,与歌、行、吟等古体比,就显得不够朴率,倒也不能说斧凿匠气,诗体不同而已。”
吴清攸看看谢庸,施礼道谢。
“不知吴郎大作能否让某一观?”谢庸突然来了兴致,“某每日见的都是案牍,久不行风雅之事,不看风雅之文,今日借吴郎大作,洗洗眼睛。”
吴清攸谦虚施礼,拿来自己的几篇近作,请谢庸指点。
此时士子考进士,要往达官显贵府上送由自己得意诗作辑成的行卷,一些达官显贵也爱提掖后进。谢庸若不是初到京城,估计府门也收到一堆行卷了。
谢庸点评了一篇小赋,又点评了两首诗,吴清攸便不似原先那般沉默疏远,脸上露出亲近敬服的神色,又主动问了谢庸几个问题,谢庸都答了。吴清攸施礼道谢。
“这首《赋得长安城东观梅》,我在史生那里也见过,想来是诗会一起做的?”
“是,腊月间在诗会上做的。”
“其余诸人的可抄录了?”
“抄录了。”吴清攸拿过另一卷诗来,呈给谢庸。
谢庸展开,头一首便是史端的。
评过了诗,谢庸便站起来,崔熠、周祈亦站起,吴清攸带着僮仆相送。
一边往外走,谢庸一边问:“同园还住着一位吕生,一位焦生,听说都是考明经科的,吴郎君与他们相熟吗?史端与他们如何?”
“吕子耿直爽,焦济猛认真,大家同路而来,互相照应。”
第51章 吕生焦生
吕直的院子在史端住处之北, 两个院子离着很近, 只隔着有七八棵树的小松林,绕行小径也不过三四十步。
谢庸等走近,发现院门上竟然挂了锁。三人对视一眼,这吕生不会也出事了吧?不然这种时候能去哪里?
三人往西走,又走大约五十步,便是焦生的住处。这里紧挨松韵园西门,出了这园门便是行馆西门, 再出行馆西门,便是坊中街道了。
谢庸上前拍门,迎出来的是两个士子, 一个身材高大,方脸浓眉, 眉间有两道竖纹,一个身材瘦弱, 细眉细眼, 看着很是斯文,都穿着旧布绵袍。
见是一着深绯、一着浅绯襕袍的两位官员,两个士子赶忙行礼,“某吕直,某焦宽,见过几位贵人。”
谢庸和蔼地道:“某与崔少尹、周将军为史生之事而来,有几句话想问两位郎君。”
听周祈是位将军,二生并未表现出什么惊讶, 只是又行礼,请谢庸三人去堂上坐。
谢庸坐在榻上,看着吕、焦二人,“两位郎君与史生系同乡士子,一路从南行来,又同住了这几个月,想来是熟悉的。这史端,生前有没有什么病症?”
吕直看一眼焦宽,答道:“某没听说他有什么病。”
焦宽亦道:“某亦不曾听说他有什么病症。”
“若不是身体不好,他去岁为何缺考呢?”谢庸诧异道。
吕直看看谢庸,闷声道:“并不是病了。某去岁也来考试,知道得清楚,他是头晚去狎妓,起晚了。”
周祈与崔熠互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嚯”之一字,这位比咱们俩还不靠谱呢。
谢庸也略有些无语,停顿片刻道:“果然是个不羁的风流才子。”
“这般不羁,今年还是贡举,想来贵府刺史和别驾是着实欣赏其才华了。”此时礼部试尚且不糊名,各州府试更是如此,头一年史端因这样荒唐的理由未能参加考试,第二年还能作为贡举再次进京,着实有些蹊跷。
吕直略显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