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遣了人去叫两位典客丞,许由又看谢庸,“子正疑心这仆役中有细作?这些仆役入馆时,我们都是查过的,也请干支卫申酉二支掌过眼,就是怕其中混入歹人,而且这些奴仆大多都是待了五六年以上的老人儿……”
谢庸道:“如今还不好说,只能把接触鹰房的人都排查一遍。”
许由点点头。
“许少卿任这鸿胪少卿也有好几年了吧?鸿胪寺事多事杂,成天跟这些语言不通、礼仪不同的番客使节打交道,也是辛苦。”谢庸微笑道。
许少卿深深地点下头,“刚来鸿胪寺时,有时候半夜都梦到两国使节在客馆打起来了……后来被磨没了脾气,倒也不觉得辛苦了。”
谢庸微笑:“与这些番客打交道,总要许少卿这样老成持重的,像我等,保不齐就跟他们呛起来了。”
许少卿笑起来:“子正何必太谦?我也做不了你们的活儿啊。”
谢庸再笑:“许少卿是哪一年的进士?”
“大业二十九年。”
谢庸点点头,“大业二十九年……当时朝中有一位杨侍郎,出自弘农杨氏,诗文写得极精妙,可惜后来附逆戾太子……”
许少卿看着谢庸,片刻道:“到底是大理寺少卿,明察秋毫。谢少卿想问什么便直接问吧。”
“如此,便请许少卿恕某唐突了。许少卿着意打听回鹘颂其阿布的为人、年龄、相貌,可是受淮阴郡王所托?”
“不错。是受了淮阴郡王的托付。郡王与县主兄妹情深,前阵子他还托我给县主做媒呢。”
“哦?男方是谁?”
“国子监的书学博士柳齐芳。”
谢庸微挑眉,想一想,点点头。
“给县主找个九品的书学博士,我本也有些不解,但郡王说,就盼着县主平平安安的,过普通人的日子就好。这柳齐芳醉心书法,也爱教书,于仕途上没有汲汲之心,恰合郡王所求。可惜,还未说定,回鹘使团来了……命也!”许少卿轻叹。
许少卿到底也说起当年渊源,“杨公是某的座主。太子雅好诗文,对杨公极为推崇,也恩及我们这些门生,使某得以在诗会上敬陪末座。当时,太子偶尔也会带才几岁的淮阴郡王去诗会上……”
许少卿看着谢庸,神色郑重:“某自认所做所为并不违反什么朝廷法令,亦无不可对人言者,谢少卿尽可去查,神鹰之死,与某,与郡王和县主都没有关系。”
谢庸点点头,外面来报,典客丞到了。
第78章 竟是细作
顾甘霖给几位绯袍官员行礼。
许少卿微皱眉, “苏客丞呢?”
顾甘霖再行礼, 赔笑道:“敲过下衙鼓后,苏客丞便回家去了。”
此时已过午,确实到了下衙的时候了。
许少卿道:“着人去家里叫一下他——”
谢庸与周祈对视一眼,打断许少卿,“且不必忙,请先带我们去苏客丞的廨房看看。”
许少卿变了脸色,“难道谢少卿你们怀疑……请, 我带诸位去。”
“再烦请叫来苏客丞下面协理宴享等事的掌客们。”谢庸道。
许少卿在侧旁带路,“他们都在一间大廨房中。”
崔熠凑近周祈,小声问:“这苏客丞怎么回事?我怎么没看出什么来?”
“客馆里出了这么大事儿, 上官下属都在,就他自己按时下衙回家, 是不是心太大了些?”
崔熠点点头:“对,他又不是我……”
周祈嗤笑一下, 旋即正经了神色, “且那鹰死得太容易了些。若是兔肉中被下了药,就说得通了。”
崔熠明白了。
说是“大廨房”,其实不算大,里面放着几张书案,其中一张在最里,用小屏风略做遮挡,此时案前没有人,想来便是苏客丞的位子了。
见许少卿突然带了几位穿绯色袍子的高官进来, 三位掌客赶忙起身行礼。
谢庸等走到里面,苏客丞的桌案与大多数官员的办公桌案一样,案上放着几个木盒子,里面插着长长短短的公文,盒子上有签子,什么“节庆宴席”“银钱账目”之类。
又有七八份窄的宽的纸卷堆在左手边儿,打开看,都是与宴享有关的公文,有掌客、典客等呈送的,尚未签批,也有苏客丞自己还未写完的,看那待签批公文上的日期,最早的是五日前。
右手边儿笔架上的笔未洗,但笔洗中的水却乌黑,想是昨日,甚至更早的洗笔水。又有黄历、杯盏之类放在案边儿,周祈用手抹一下那杯盏盖子,略有薄尘。
“这几日苏客丞可有什么异常?”谢庸问几位掌客。
几位掌客互视一眼,其中一个道:“下官等看不出苏客丞什么异常。只似比平时脾气略急躁些。”
“他平时堆积公文吗?”
那掌客道:“偶尔忙了,呈送上去的公文会拖一两日。”
谢庸伸手拿过几个木盒中的公文来看。周祈则翻看他案旁小柜中的东西。柜中都是些私人杂物,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谢庸浏览得极快,在查到本月采买账时,他的目光定住。
账目中最新的是今日的,“腌蟹十坛;青鱼草鱼等杂鱼五十斤;野兔十只;鸡子一百斤;山鸡三十只;腊肉五十斤……”后面又有价钱,供货的是西市范家老店。再后面是掌客赵盛明签字和典客丞苏宝澄签字。
谢庸往前找一找,两日前从这范家老店还采买了野荠三十斤,枸杞二十斤,梅子酒二十坛,木耳二十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