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忙碌碌混过初八,转眼便是初九。
周祈早早吃了饭,在院子里溜达两圈,走到东墙边儿,看看墙头,到底负着手走开,接着在院子里转。
又转了两圈,便听有人敲门。是那样不缓不急、不轻不重的敲门声,周祈突然觉得嗓子有些紧,轻咳一声:“来啦!”
谢庸站在门前,微笑着问:“吃过饭了吗?我们趁着太阳不高早些走,晚了就有些热了。”
周祈忙答应着:“吃过了,我去牵马。”
谢庸带了罗启,与周祈一起骑马去东门等崔熠。
骑在马上,周祈笑问:“谢少卿从前去过骊山吗?”
谢庸摇头:“没有。”
周祈略有些诧异:“当初进士及第,没四处去逛吗?谢少卿果然是个爱静的。”
谢庸微笑着扭头看她。
周祈只看前面,随意问道:“谢少卿是哪一年的进士来着?”
“紫云十三年。”
周祈“哦哦”两声,清清嗓子,却没说什么。
“阿祈?”谢庸的笑更深一些。
周祈扭头,对远处挥手:“这儿!这儿!”
崔熠带着绝影、的卢打马跑过来。
第86章 周原膴膴
出春明门, 一行人一路往东。路上有车马行人, 不知道是往旁处,还是也往骊山去的。
如往常一样,崔熠与周祈一路闲扯,谢庸偶尔插话,多数时候只含笑听着。
崔熠昨晚也看了《大周迷案》,还未看完,正新鲜着呢, 自然要与周祈讨论。
“书里吴成一家定是被人害死的,那凶手十之八·九是他兄嫂。说什么黄皮子兴家,黄皮子败家, 黄皮子谋害人命,不过是掩人耳目而已。”崔熠道。
周祈点头:“说得很是。但事发当晚, 其兄嫂都在百里之外呢,这么远, 如何杀人?”
崔熠皱着脸, 想一想道:“罢了,我还是接着看吧。如今才看一半儿,如何就能猜着了?这探案传奇总要翻个三四回,阿大死了,开始你以为凶手是阿二,又觉得老三嫌疑大,后来怎么看怎么像老四,最后结果是阿大自杀, 要栽赃阿二……这上哪儿猜去?”
“不过看了这么些探案传奇,我也有所得,那看着最不像的,往往便是凶手。”崔熠得意一笑。
周祈深深地点头:“这话说得很是。”
“这烟雨斋主人就太讨厌,写一堆看着不像的人物,让人不好猜。”崔熠道。
周祈用眼睛余光扫一下谢庸,谢庸脸上带着微笑,若是往常,周祈一定附和了,这会儿周祈却君子慎言起来。
崔熠又一笑:“哎,阿周,你觉不觉得那陈生与原六郎有些那什么?”
周祈微瞪一下眼,摇头:“不觉得。”
“嘁——难怪你嫁不出去,这都看不出来。这两个八成是断袖。我猜,这里面,原六郎是——”再是兄弟,周祈到底也是个女郎,崔熠把“上面那个”临到嘴边儿换成了“郎君”,“陈生是‘娘子’。”
周祈:“……”禁不住又用眼睛余光扫向谢少卿。
谢少卿抿着嘴,面带不悦之色。
周祈干笑两声:“不知道那道观里的丹书是什么样儿?狐狸月下观书,还吐纳内丹,听着怎么这么玄呢。”
“等到了,就看到了呗。”崔熠道,“那陈生虽心思缜密、博学多识,但他是个文弱书生,原六郎是个在江湖上有名有号的侠客,书生对上侠客,也只能‘雌伏’了。”
周祈看看崔熠,顾忌旁边还有谢庸,只能哑忍,这种谁在上谁在下的事,全看谁拳头厉害?
“显明,上回我拜见长公主,长公主正见几个将军家的女郎。”谢庸淡淡地道。
“……男男与男女怎么一样?”崔熠看谢庸,“况且也没成。”
谢庸点头,“嗯”一声。
“老谢,你太正经,你不懂,阿周懂。上回她去杨柳馆,与我说那里的郎君各色各样,有的潇洒俊逸,有的勇武刚毅,有的温柔多情。那温柔多情的,多半儿便是里面的‘娘子’。”
周祈把脸扭向崔熠这边儿。谢庸嘴角儿比方才抿得越发紧了,扭头看周祈,只能看到个心虚的后脑勺。
“你今日怎么没大有精神?”崔熠总算发现了周祈的古怪。
“……热的。”周祈道。
四月间的天,确实稍有些热了。“要不咱停下歇会儿?”崔熠问。
周祈忙道:“走吧,走吧,到了再歇,越往后越热。”
谢庸再瞥她一眼,抿着的嘴角儿又翘起来。
为免得崔熠接着说《大周迷案》,周祈与他说起骊山,问他从前可去过这瑞元观,又说起骊山上的行宫,连“女娲补天”“烽火戏诸侯”都扯出来了。
崔熠从前虽没去过这瑞元观,却去过自家的骊山别业,“汤泉的水又清又暖,泡一泡解乏得很……”
周祈脑子里不由自主又冒出《谢少卿出浴图》来。在心里幽幽地叹一口气,周祈默念起了“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天地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