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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节(2 / 2)

人心不齐,枉兵数众,反而虚耗口粮,调动困难。

“诸镇牙军都是吃这口饭的,要他们出界,钱给不到位,自然就不肯动。时间一长,士卒离叛之事,屡屡发生,人心都快散成沙了,要拢回来谈何容易?”

许稷将一口没有咀嚼的饭咽了下去,噎得食道一阵钝痛。

“这次调兵太乱了,眼下还不如让几个镇的兵全部撤回去,南北供军院只供神策军应该算不上太难。”

“神策军不是打得不好吗?倘若诸镇撤军,叛乱又压不下去,岂不更糟?”

朱廷佐不屑地轻嗤一声:“有陈闵志怎可能打得好?还有他底下的中护军和判官,都是什么狗东西!”

“怎么说?”

“你 那里做军资细目,估算支用数,是按照人头来做。但军中等级森严,从上往下数个级别,单单分给最上面的,就可以抵下面千人所需。陈闵志领兵打河南,不是为了 真打败起义军,他是在——刮军饷,这就算了,他还问我们收纳课钱,请问谁受得了?供给神策军的军资,到底能有多少进士卒囊中,非常值得一探。”

“所以士卒积极性很差……”许稷抬头,“致朱兄如此义愤填膺。”

她抿唇不说话,其实这个道理王夫南同她说过。曹亚之在时,也干过一样的事情。陈闵志这样做,并不稀奇。

但眼下境况紧迫成这样,当真令人忍无可忍。

她吃完了极堵人的一顿饭,想要饮一口酒时,朱廷佐却拿掉了她的酒盅。

他道:“你欠我一个人情,还记得吗?”

在高密时,她的确欠过他一个大人情。

许稷点了点头。

朱廷佐抬眸盯住她:“干掉陈闵志,如何?”

☆、第99章 【九九】偿血债

许稷不是白痴,尽管朱廷佐提出的这个想法极具诱惑力,但她也没必要立刻表态。于是她蹙眉迟疑,抬首道:“之后呢?护军中尉倘若没了,底下恐怕只会更乱,左神策军不比右军,右军的人心是偏离阉党的,但左军——则很难说。”

“抛开护军中尉,神策军的实际指挥是大将军。只要大将军还在,神策军没有理由会乱。”朱廷佐似乎信心十足。

许稷闻言沉吟道:“朱兄的人情某很想还,但某一介弱质书生,恐是无法遂朱兄的愿。”

“此事旁人难为,反而你做最为合适。”朱廷佐眸光盯紧她不放,“眼下陈闵志对下属戒备心极重,平日里大将军与之会面,都得先搜身,怕的就是武人动手行刺。但你不同,他对你的戒防会弱得多。”

许稷挑了一下唇角:“是吗?”她起身:“感谢朱兄款待,但此事非某一人之力能达。”深深一揖:“何况这样的想法轻诉他人绝非好事,朱兄谨慎为好。”

她断然拒绝倒是令朱廷佐有些意外,然就在她转过身去之时,朱廷佐忽说:“你当真甘心?卫将军可是死在……”

许稷霍地一顿,知道朱廷佐已然猜出了她的身份,但她却坦荡转身:“卫将军怎么了?”

“你养父许羡庭是那次暗算中的幸存者,对不对?”朱廷佐索性将事情挑明,径直翻出她与阉党的旧仇来:“后来他更名许羡庭,隐居山林,也一定同你说过卫将军为何而死。你不觉得气愤吗,卫嘉?”

他已不是试探,许稷也无需遮掩。

“气愤又如何?”许稷眸光不变,语声沉稳:“激将法对某不管用,朱将军还是早些休息吧。”

她言罢出了营,在城中歇了一夜,之后赶赴供军院,连气也来不及喘。

按照规定,属于度支的钱物,供军使可直接取用而不必先购后用,这就保证了许稷有权直接调用两税中供国库的部分。

江淮两税转送至西京,势必要仰赖大运河。既然运途刚好被阻断在河南,许稷就可从河南直取江淮两税供军。她的计划是,两税供军多下来的部分中,轻货用车运回京,至于粮食这种难运的就留下来贷给地方。

于是从得到消息开始,供军院一众僚属及许稷就日夜守着运河,紧盯上了江淮这块大肥肉,生怕被人掠走。

朱廷佐那天虽没有与许稷达成一致,在这件事上却出手帮了忙。他拨给许稷的辎重兵数毫不吝啬,而许稷也知道他想要什么——“我出手帮你了,解决军粮军饷的事请首先照顾到我”。

利益往来,如此而已。

许稷重新核算了河南河北境内的神策军数及藩镇兵数,做好配给与财物分割,将允诺给朱廷佐的付清楚,随后亲自押车去了神策军主力的驻扎地——郓州。

一路上并不太平,有分散的起义军势力和流民试图抢夺粮食,许稷也是损兵折粮。

他们抵达郓州时,神策军仓曹参军高兴得简直疯了,直呼许稷乃救星也:“倘若再晚一些,弟兄们就要饿死了,但——”他脸色一沉:“还不能动。”

许稷抬眸,他语调已冷静了许多,道:“钱物都需再清点核对过后,由中尉分配定夺。”

这就是朱廷佐所说“分配要按等级,中尉一人之配给或可抵千人用”之事了,再加上要求士卒们交纳的“课役”,林林总总一算,陈闵志一人或许就能卷走三分之一的军需配给。

既然如此,许稷道:“今日已是入暮,不若等明日再行清点。”

仓曹参军一想,又问过录事参军,就让许稷先扎营,明日再清点物资。许稷手下遂在不远处驻扎下来,许稷允他们开了一袋小麦粉,火长做了饼,许稷吃了一块,起身走过去看着火长继续揉面团,她道:“多放些盐。”

火长闻言往里加盐,许稷说“不够”,又加,“还不够”,再加……最后火长抬起头一脸惊恐:“侍郎这、这是……”

“咸到齁死人最好。”她垂首没头没尾地说了这么一句,又道:“烤好了拿给我。”

火长深以为侍郎压力太大,可能脑子有点不对劲了,但还是烤了一块巨咸无比的饼给她送了去。

许稷将饼放进食盒,同几个亲信交代了一些事,只身往陈闵志的营中去。

她对步卒说明了来意,那步卒立刻前去通报:“许侍郎带着粮食来了,她说还有额外的事要禀告。”

许稷在外等了一会儿,步卒跑了来:“中尉请侍郎过去。”

许稷随步卒往里走,至门口时,被要求打开食盒,并抬手搜查有无刀剑,最后才得以入门。

她深深一揖,就差伏地磕头。陈闵志瞥她一眼:“有什么额外的事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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