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敢同大人置气?”话虽如此,他脚步却慢下来了。
“你明明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她实在不会辩解,干脆扔掉手里的东西抱过去。
阿遥没动,任她抱着,两人在昏暗的角落静静相拥了一会儿,直到一茬一茬路过的人发出的声音渐渐小了下来。
“……大人是不是也觉得我很廉价?”阿遥忽然出声。他抱紧手里那堆粗制滥造的便宜东西,“是不是觉得妓女的儿子很恶心?”
“廉价?”荆婉容不懂他在说什么,千金一夜也算廉价?她当初把自己整个人都卖出去,还只换了两口破棺材呢……
至于媱娘么……
“说实话,我觉得有个逛青楼的爹比较恶心。”她坦诚地和他对视,“而且你娘不是被人陷害才流落青楼的吗?”
阿遥震惊地望着她,半晌才别过头,低低地笑了:“大人,你真是……”
“我娘进了你家,还在你背后留下那样的伤口,也不在意吗?”
他故作轻松地开口,眼神却紧紧盯着她。
“恨她有什么用……”荆婉容移开目光,视线虚虚地落在远处某一点上,“我更恨我爹。”
恨他打死自己的狗,恨他堂而皇之把媱娘接进家里,恨他不管不顾自己的伤口……太多了。
沉重的记忆被勾起,荆婉容下意识地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我们就在这里站着吗?继续往前走吧。”
她偷偷观察阿遥,他似乎轻松多了,虽然脸上罩着面具看不出,但是脚步明显轻快了些,还有意无意地和她走在一起。
“大人,我之前一直受困于某些事。”他吹着夜风,低头递给她刚刚买下的香囊,“现在发现只是庸人自扰。”
荆婉容接过香囊,深深嗅了一口,大概猜到了他想说什么:“如果你算是廉价,那我更是低贱。说实话,我俩这也算是破锅配烂盖吧?”
“哈哈哈!”阿遥放声大笑,惹得前面不少人频频回头,“大人,你真有意思!”
夜幕深沉,水花荡漾,成群的女眷聚在河边戏水。
荆婉容没想到上巳节这么热闹,她颇有些羡慕地望着水边的少女们,要是丹熙熙也在这里陪她就好了。
“这里离河还挺近的。”穿过那个小巷子居然就到河边上了。
“想去吗?”阿遥不知何时把面具挂在头边了,露出的一张脸诱惑至极,无数行人被他吸引,频频驻足注视。
“不去。”他实在太惹眼,荆婉容不想这么引人注目。
“那另一边也有类似的活动呢。”阿遥带着她往河边走了一段,经过一个拐角,一棵巨大的桃花树映入眼帘。
它树干虬结粗壮,树冠如巨伞一般,枝头繁花盛放,落英缤纷。最特别的是它每根枝条上都挂满了红布条,随着微风摇动,营造出一种如梦似幻的氛围。
“好美……”荆婉容被眼前景色震撼,大脑宕机,许多古诗词闪过,最终只找到两个字说出口。
“据说这棵树象征着美满的姻缘,只要在红布上写上自己的愿望挂上枝头,就能够实现。”阿遥站在她身旁,一起欣赏着桃花烂漫的美景。
“是吗。”荆婉容从来不信这些,只顾着看景色。
阿遥似乎对这些很感兴趣,拿了张布条去一旁写了。荆婉容走近了桃树,好奇地瞧了几眼挂着的红布条上的内容,大多求的姻缘,也有夫妻祈愿今生相守的。
就在她感到无聊时,一张带着熟悉笔迹的红布条闯入她的视线。
吾、妻、荆、婉、容……
“在这里干什么?”
她倒吸一口冷气,浑身发麻。
阿遥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她身后了,手里还拿着墨迹未干的布条:“我打算挂在这附近。”
“等下,我忽然也想写了……”她上前拽着他的手离开那一片,“我们去另一边挂,那里人少……”
阿遥不明所以,被她半拽半拖地拉出那一片区域。
“我想和你挂在一起。”荆婉容捏着空空如也的红布条,心虚地朝他笑。她到了最后都不知道自己要祈愿什么,只能挂上一张空的。
“都听大人的。”阿遥没说什么,专注地在枝条上打结。
“你写了什么?”看他这么认真,她有点好奇。
“……秘密。”他重新戴上面具。
离开的时候,荆婉容忍不住往后看了一眼。树上无数布条纷飞,看得人眼花缭乱,似乎刚刚看到的那张带着熟悉笔迹的红布条只是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