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七八日忙下来,晚上从南书房退出来,王掞终于忍不住跟马齐嘀咕:“这张廷玉的病,什么时候能见好啊?我这老腰疼啊!”
马齐恨不得趴地上去,只跌脚道:“若没张廷玉那折子,怕是还有得忙呢,别说你老腰疼,我还犯了老寒腿儿呢!”
“嗐,瞧您二位真是什么病都出来了,我倒是只眼睛花,到底是年纪大了,看不清了。”
上来说话的是萧永藻,也是一脸的晦气。
李光地走了,现下趁夜出来就恰好四名大学士。
后面一个嵩祝也走得心累:“赶明儿咱几位给张府里送些东西吧,我想想,平日里事情还都是张廷玉给做了,还好今儿他病这一遭,也好提醒提醒咱们,别忘了为人臣的本分。”
谁说不是呢,不过这事儿,都怨李光地!
几个老家伙瞪着眼,只道:“谁叫张廷玉是李光地后辈呢?张英那跟李光地这关系好,素日都是李光地那东西老眼昏花了,让张廷玉给办这事儿,办着办着咱们不都也习惯了吗?哎哟,瞧瞧今天这阴沟里翻船来得多凶险!”
“谁说不是呢,说到底啊——”
“都怨李光地!”
远在福建的李光地正美美搂着自己小妾,这会儿忍不住“阿嚏”了一声。
这他娘的都已经离京了,谁还在背后说老爷小话呢?
真真是个没道理的!
倒是圣旨传下去,张府里张廷玉一副要倒要倒的模样接了圣旨,回头来便在顾怀袖面前晃:“看看。”
顾怀袖一把拽了来,又嫌弃地扔到一旁去:“而今你也是心机手段都上来了,可也该病好了?”
“哪儿能呢。”
张廷玉外头罩着件天青色的压金线长袍,难得一副富贵姿态,不过因着颜色清淡,一下又透出几许拔尘来:“二爷我这还病着呢,病入膏肓。”
他一手捏着茶杯,指了一下顾怀袖,倒是满脸的笑。
推开窗的时候,外头看着还漂亮,顾怀袖见那梅瓣往下头掉,忽然想起来:“我怎记得,方才李德全说孙之鼎要来看你?”
“想来是皇上关心我这个劳心劳力的近臣,所以派他来吧?”
只是孙之鼎又有什么可担心的?
张廷玉拉着顾怀袖出去赏雪,撑了一把天青色的油纸伞,倒跟他衣裳很配,顾怀袖今儿穿的却是一件玫红撒花洋绉裙,手里还掐着块外头新送来的银制怀表,在园子雪色里倒是一抹难得的亮色。
二人打着同一把伞,只在园子里转,张廷玉叫她接了伞,自己上去折梅,说拿回去插瓶。
外头孙之鼎带着人刚刚过府们便被迎进来,结果刚刚到前厅外头,就瞧见传说之中病得起不来身的张老先生正偕美游园。
那个风流姿态,真是!
孙之鼎这老大夫差点被这一幕给气得呕出血来,他上来便一躬身拱手:“哎哟,我的张大人,您能不能让下官省点子心?好好的您装病就装,怎的还出来逛园子?回头要是皇上知道了,下官这脑袋保不住啊。”
张廷玉折了花枝,回手递给顾怀袖,又瞧中一枝,“啪”地折了,才道:“张某这是心病,病得重着呢,一时半会儿好不了,你照旧跟皇上说就成。”
就这还病得种?
孙之鼎就没见过这样睁眼说瞎话的,他一个小老头子,只能眼巴巴看顾怀袖了。
顾怀袖手里捏着花枝,装模作样地咳嗽了一声:“孙院使,我家二爷已经年过不惑,长年劳累下来,虚乏得厉害,若不好好调养,谁知道会不会三天两头地病呢?您就体恤体恤他,如今真是病得路都走不了,但凡有呈上去的折子,都是我这里帮着写的,那里还敢去南书房累心?您好好开几服药,若是好了,咱们这儿立刻着人通知您。”
孙之鼎哑然,简直对这一对儿睁眼瞎掰的夫妻无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