钮祜禄氏眼尖,瞧见顾怀袖了,猜她跟自己一样是左边挪过来的,便笑道:“檀香,去把张大学士夫人请进来吧,在外头怕也走了一会儿,别冻着了才好。”
她身边大宫女檀香便盛了伞出去,在顾怀袖走之前到了她跟前儿,嘴巴甜甜地请顾怀袖过去:“夫人,熹妃娘娘也在里面呢,说是猜您也是打左面亭子过来,特叫奴婢来请您过去暖暖手。”
撇开别的不说,顾怀袖出来的时候也没带手笼,一双手确是有些僵了。
多剔透伶俐的人儿?
顾怀袖微微一笑,说不上喜欢,也说不上厌恶,略一点头便跟着檀香过去了。
上了台阶,八角的亭子周边压着厚厚的帘子,把风雪都挡在外头,只开了两面,还能瞧见雅致的雪景。
亭子里烧着火炉,旁边放着手炉和手笼,丫鬟们都侍立在边角上,当中立着略带着几分丰腴的熹妃,前面还有个已经长大少的四阿哥弘历。
顾怀袖弯身一行礼:“请熹妃娘娘安,请四皇子安。”
“别,赶紧起来吧。”钮祜禄氏连忙过来叫她起身,又望了外面一眼,笑道,“那边皇上正在与宁嫔说话,不便去打扰,倒是没想到夫人也跟我一样了。”
弘历站到了钮祜禄氏的身后,有些奇怪地望了自己的额娘一眼,似乎对她用的自称有些奇怪。
顾怀袖对后宫的人也都是知道个名字,具体的宫闱争斗却不清楚。
她只听人说钮祜禄氏在宫中受宠平平,倒是别的妃嫔偶有得胤禛喜欢的。不过胤禛信佛,早年不知道是在康熙爷面前装,还是真好一口,钻研得深了,素来在宠幸妃嫔这事上有些寡淡,并不常入后宫。
后宫中女人们的恩宠,要么是看脸和身子,要么是看儿子。
很显然,钮祜禄氏实则是个看儿子的,这些年胤禛待她倒也比在雍亲王府的时候好。
宁嫔比钮祜禄氏还要早进府侍奉胤禛几年,今天怕是不知道怎么遇上了,所以在那边聊吧?
宫里的事情,顾怀袖不好插嘴,只淡淡道一句:“幸得臣妇方才在外头见着有宫人在,原以为是宫里哪位主子小主,没成想竟然是皇上。”
似乎是知道顾怀袖对宫闱之中的事情不大感兴趣,钮祜禄氏也并没有多说的意思,只请了顾怀袖往下首坐:“今年天儿也不算是很冷,不过您该在外面走了一会儿吧?先暖暖说,檀香……”
檀香会意,将那手炉递给了顾怀袖。
顾怀袖推拒了一下,不过碍于钮祜禄氏坚持,所以还是将手炉捧在了手里,这一回倒是真暖和了。
钮祜禄氏笑着道:“闻说您要大我许多,如今看着您,也不过与我一般年纪罢了。”
“是您客气了。”顾怀袖知道她恭维自己,不过心里也有些警惕起来,“如今皇上后宫妃位里,您年纪最小的,皇上也器重四阿哥,倒是容貌反而次要。”
这话说得钮祜禄氏心里舒坦,这儿子的确给她争气不少。
回头看了一眼弘历,钮祜禄氏拿了长长的银箸,拨了拨火炉里刚加进去不久的银碳,垂了眼帘,听着火星细微的爆响,她状若寻常:“原皇贵妃娘娘年纪最小的,入府也迟,乃是一等一得皇上喜欢的。只可惜,老天薄待她……连她唯一的孩子也在生下之后不久便去了,她走时候容貌依旧,我如今还有个孩子。”
顾怀袖没插话,只听着。
果然,钮祜禄氏又道:“当年我是不曾想到,会有今天的……”
没想到胤禛能当皇帝吧?
实则,当年的胤禛还的确是唯一可能登上皇位的人。
不过看钮祜禄氏,不像是没什么心眼的人,即便是当初没有,这几年坐稳了熹妃的位置,还协理六宫,更教出了弘历这样一个好儿子,她虽说是张廷玉的功劳,可谁都知道宫里女人们对她们的孩子的影响有多大。
由是,顾怀袖还是微微一笑,依旧不言。
钮祜禄氏望了她一眼,终于道:“今朝与前朝不同了,万岁爷在正大光明匾额后面放了诏书,前朝末的事情怕是见不着了。不过我前儿倒是听见件趣事,说皇上又动了匣子,却不知是做了什么……”
看样子,对胤禛这一道诏书感兴趣的人还不少。
不过钮祜禄氏的消息,明显不是很准。
张廷玉那边说,是放进去了第二道诏书,而钮祜禄氏这边只知道胤禛动过正大光明匾额后面的匣子。
顾怀袖低眉,摇了摇头:“皇上就是这样的心性,指不定明儿又想出什么来呢?”
她完全是没话找话说,本来也不知道匣子是怎么回事,自然也没消息告诉钮祜禄氏了。
钮祜禄氏也不过是试探一下,也闹不清楚顾怀袖这里知道不知道,更摸不出什么深浅来,知道自己的道行与这亲历过两朝风云的女人相比,堪称微不足道,索性不再问了。
弘历是从正大光明殿那边过来的,现在陪着额娘说了一会儿话,正打算走,没想抬眼一看,前面过来了两盏宫灯,后头还有人跟着过来。
一看这仪仗,宫里除了皇帝也没别人了。
果然,只不过几步路,胤禛便已经来到了亭前:“方才见着弘历没在席间,顺口问了才知道你来看你额娘了。”
说着,抬眼一看,却是看见了顾怀袖,他也没避讳,便走进来,脸上看不出喜怒,道:“刁民也在。”
顾怀袖不好不行礼,福了身:“给万岁爷请安,万岁爷吉祥。”
“吉祥。”
胤禛一招手,苏培盛端上来个木托盘,里面盛着些金玉混掺着的珠子,都松松系在一个袋子里,乃是十八颗,跟胤禛手上一串珠子一样的数目。
“前朝赏给大臣们的,还多了些,赏了你吧。”
“臣妇谢皇上赏赐。”
苏培盛取了一袋给顾怀袖,外头还绣着“福”字,看着果真颇为喜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