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倪裳站在原地,她提着裙摆,仰面望着头顶斑驳的日光,她长长吐了气,也不知怎的了,突然很想哭。
她并不想一出生就被人抱错。
她也不是自己愿意雀占鸠巢。
她更不想继续当长信侯府的姑娘。
可人间这么大,她好像无路可去。
离开了长信侯府,她什么都不是。没有身份,没有未婚夫,就连名字都是长信侯府给的,她这样的人,拿什么矫情。
她背靠着樟木树,缓缓蹲下,铁钉刺入了鞋底,钻入了她的脚心,她迎着上午的骄阳,抬手无声抹泪,紧要着唇,随后一把脱下了绣花鞋,白色绫袜瞬间染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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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花园,百花绽放,开的姹紫嫣红。
皇帝将几个成年的儿子都召见到了亭下吃茶。
且先不论品行、相貌、能力,几个儿子的子嗣传承问题,成了皇帝的心头病。
老大品貌不凡,皇帝一看见他就难免想起许多年前,那个令他魂牵梦绕的女子,可惜……老大出家了,宁可青灯古佛,也不愿娶妻生子。不知为何,皇帝一想到姬慎景这辈子吃斋念佛,只觉暴殄天物,若是老大生的皇孙,定然很好看啊。
姬慎景敛眸品茗,感觉到了视线,他忽然抬眼,许是脱离尘世太久了,这眼神清透无温,像是严冬寒冰。
皇帝身子一僵,有点心虚,立刻移开视线,无意间瞥见太子,他登时绝望。
太子成婚早,东宫佳丽无数,可这么些年,一个孩子也没生出来,虽然还未废太子,可在皇帝心中,太子就是一个不会下蛋的儿子!
再看老二,太过利欲熏心,一心想要他的皇位,将他取而代之!
然而,即便是这么野心勃勃的儿子,也照样没给他生出皇孙。
尚未弱冠的几个儿子,早就开了荤,也无一人生下子嗣。
皇帝沉吟了一声。
二皇子姬宪是个人精,立刻就道:“父皇可是有心事?”
皇帝内心苦笑,叹道:“朕十七岁登基,十八岁当了父亲,如今老大二十有五了吧?”
这话含义颇多。
太子受了打击,捧着茶盏,不想说话。
姬慎景还是万年不变的冷漠无温,答,“儿臣的确二十有五。”
二皇子也明白了皇帝的意思,这是在催生……
姬慎景出了家,太子迟迟没动静,压力顿时落在了他肩头,二皇子也静默了。
这时,小和尚走了过来,他朝着皇帝行了一礼,之后凑到姬慎景耳边低语了几句。
姬慎景波澜不惊的神情终于有了一丝变化,但不明显。
“老大,你有事?”皇帝很关心的问,毕竟据他所知,但凡开过荤的儿子,都无法让女子有孕,如今还剩一个冰清玉洁的老大,他很想知道老大是不是也被诅咒了。
姬慎景起身,修长白皙的左手置于胸腔,“父皇,儿臣的确有事,想请离。”
皇帝更好奇了,老大回京后,除却对经文之外,其余对任何事都不感兴趣,他这是要作甚?
皇帝,“何事?能否告之朕?”他一脸求知若渴,想要探寻儿子私密的样子。
姬慎景剑眉稍一蹙,“恕儿臣不能。”
皇帝,“……”心绞痛啊!
他摆摆手,让姬慎景离开。
太子趁机造谣,“父皇,今日皇兄给老七,还有贵女们讲学,儿臣听闻,诸位贵女对皇兄评价甚高,更有甚者还倾慕于皇兄!”
他就不是一个正经和尚!
太子以为自己在告状,谁知,皇帝却是高兴了,果然让老大回京是明智的选择,万一他看中了哪个贵女,突然开窍就还俗了呢!只要一次犯.戒,那必定次次犯.戒!
“此话当真?哪家的姑娘看中了老大?老大呢?可有意愿?”皇帝很心急。
太子觉得不太对劲,父皇一脸欣喜若狂是甚么意思?!
太子当然不会给姬慎景拉红线,“儿臣也只是听说。”
皇帝立刻变了脸。
二皇子唇角一抽,突然燥热了起来,他也不是不行,只不过……自从做了那个梦之后,对别的女子根本没有任何悸动。否则他早就生了一串孩子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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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人在哪里?”姬慎景步履甚快,小和尚在他身后一路小跑。
“师叔,你的倪姑娘因为太优秀被排挤了,贵女们把她一人丢在了樟木林。”
姬慎景有过目不忘之能,他幼时去过那片林子,自是记得一清二楚,男人斜睨了一眼小和尚,薄唇轻抿,莫名烦躁,“她不是我的倪姑娘,日后这话休要乱说。”
小和尚觉得师叔太不诚实,“那师叔这般着急是为甚?难道师叔不是去找倪姑娘?既然师叔不在意,那为何如此关切她?既然关切了,那便是想让倪姑娘成为您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