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此处,容非重新系上松散的袍带,清了清嗓子,唇角似笑非笑:“既然如此,姑娘为何咬人?”
秦茉早拢了半垂青丝,遮挡住脖子上的红印,此际无论如何也没勇气向他展示他的“光辉战绩”,只好随口胡诌:“我……我出不去,一时情急,就、就拿你撒气了!又想叫你起来,放我走……”
她已顾不上为其饮醉前后的巨大反差而恼火,只盼掩人耳目,尽快离开。
微僵气氛下,楼下院落忽而多了一洪亮的男嗓:“咦?南柳!你咋大模大样跑外面来了?公子他人呢?”
另一年轻男子答道:“楼上。”
秦茉方知,她误认为是青楼鸨母的“南柳”,便是楼下那黑衣男子。见容非脸上添了几分惊诧,她悄声挪步到窗边。
毛毛细雨已停歇,院中四处湿漉漉的,花架下立着一名身材魁梧健壮的绿袍青年,他背负包裹,似要大步迈向容非所在的阁楼,却被名叫南柳的黑衣人伸手拦截。
绿袍青年停步,“公子在干嘛?”
“喝酒。”
绿袍青年抬头,一脸惊悚:“喝喝喝喝酒?太阳从西边出来出了吧?你怎能让他喝酒呢?拦不住吗?哈哈哈哈哈……”
秦茉料想屋中光线昏暗,她若静立不动,对方未必觉察她的存在,遂转动眼珠瞥向容非。
容非步伐漂浮,以手撑住高几,听到笑声后,面呈薄怒。
来者不是旁人,正是他的护卫首领——东杨。东杨生得健壮,仪表堂堂,为人爽朗,作为容非的近卫,统领包括南柳在内的余下七人。
南柳待东杨笑了一阵,才回答他先前的疑问:“长大了。”
东杨对这没头没脑的三个字表示不解,又问:“他一个人喝?”
“不。”
东杨瞠目:“还有谁?”
“不能说。”
“哎呦我的亲娘呀!跟你说话能把人急死!不成!我得上去瞅一眼!”东杨捋起袖子便往前冲,毫不意外遭到了南柳的阻挠。
东杨皱眉:“你心真大!出了事你能担得起?少根毛也够你受的!”
“不会少。”南柳依旧抱着那只橘色大猫,淡定从容。
东杨见他有恃无恐,了悟而笑:“你把他锁起来了?这样也好,总好过像上次那样……一激动,绕着偌大的院子跑了整整两个时辰,最后腿脚酸麻,连续四五天走路都弯不了腿儿………哈哈哈哈……”
南柳抿唇不语,嘴角微不可察一勾。
因东杨嗓门大,楼上的秦茉听得一清二楚,想象容非醉后乱跑、以及直着腿走路的场景,闷笑如花枝乱颤。
当着心上人的面,被人揭破糗事,容非如鲠在喉,脸上半青半红,只想拿个东西往下扔,堵住东杨那大嘴巴。
东杨随南柳回到杉木桌边,刚坐下,他陡然拍案惊呼:“你把笔墨藏起来了没?”
“来不及。”南柳继续往嘴里塞陈皮八仙果。
“糟糕!万一他兴致大发,又在墙上画满一大堆对称的山树竹石可咋办?这是人家的院子……总不能拆了吧?”东杨不无担忧。
“他没空。”
容非见秦茉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恨不得扑过去捂她双耳。他抵受烈酒后劲,飘飘然行至窗边,自缝隙窥视院中情况。
南柳伸出手,“拿来。”
东杨愕然:“什么?”
“鱼干。”
“真瞒不过你这狗鼻子。”东杨慢条斯理揭开包裹,拿出四包小鱼干,对上南柳的震惊,咧嘴笑道:“嫉妒吧?羡慕吧?我的面子值四包!”
“还有。”南柳不依不饶。
“龙须糖你也闻得到?”他无可奈何,翻出一盒银丝酥心糖,“够了!楚然只说你要鱼干而已……罢了,这芝麻脆饼也归你,能让我上去瞅瞅么?”
南柳摇头。
“咱俩打一架,你假装拦不住我……公子不会怪你的。”东杨小声道。
再观南柳不为所动,他苦口婆心劝道:“楚然不在,啥都得咱哥们收拾……上面没棋子之类的东西吧?别给他翻出几套,到时候又摆了一屋的棋子,还死活不让咱们弄乱……”
眼看秦茉笑弯了腰,容非忍无可忍,清咳一声,楼下霎时间鸦雀无声。
两名护卫身子同时一僵,面面相觑,不发一语,开始埋头猛吃。
容非静默片晌,瞪视仍在憋笑的秦茉,语带威胁:“还笑!信不信我……”
秦茉满脑子全是有关容非醉后的各种古怪行为,巴不得当场灌醉他,看他还有何好玩的言行。此刻被他疾言厉色一吓,她骤然担心他激怒之下,径直让人上楼,公开他们二人的亲密……
即便南柳猜得出房中不止容非一人,但猜测与抓现行是两码事。
她笑貌稍加收敛了些,轻咬下唇,半命令半恳求:“放我出去。”
容非重新掌握主动权,垂眸一笑,揭开领口,触摸两排未消退的整齐牙印,哼笑道:“老规矩?当作没发生?”
“不、不然呢?”
容非向前逼近半步,俯视她,眼眸一如既往深邃:“撩完就跑,咬完又跑?姑娘到底把容某当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