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谢葭闻言震怒不已,一张白净的面孔涨成了猪肝色,反问道:“你倒说说,你是什么身份?”
谢瑾小脸微扬,骄傲道:“我是当朝宜川长公主之女,陈郡谢氏本家的嫡出长女!今日我进宫去,太皇太后一直把我带在身边,她老人家可喜欢我喜欢的紧呢!难道姑祖母她不会为我安排一桩好亲事吗?又何须阿父为我担忧!”
她口口声声把元氏挂在嘴边,完全不提谢葭这个父亲,显然是没把官职低微的谢葭放在眼中。谢葭惊怒之余,心底满是酸涩。连他的亲生女儿都不把他放在眼中,更不必提元氏等人。
“罢,罢,既然你愿意留在平城,那就陪着你阿母吧。”谢葭苦笑一声,“倒是为父白白操了闲心。”
谢瑾见父亲这般,自知方才一时冲动,把话说的太绝,心中也生了悔意。但她欲言又止了半晌,到底是面子占了上风,半句软话都没能说出口。
谢瑶看谢葭实在是气得不轻,亲自倒了杯茶递给父亲。谢葭方才说的口干舌燥,刚好有些口渴。饮下一小杯微苦的清茗后,他脸色稍缓,但对谢瑾仍是极其冷淡地道:“你回去吧。”竟是连看都不愿意多看谢瑾一眼。
谢瑾虽然是他的女儿,可谢葭心里清楚,这个女儿长到这么大,早已经定了性,他想把她拉回来,已经不可能了。这样的性子,就算日后当真凭着身份嫁入皇家,只怕也难以长久……
谢葭早就不指望谢瑾光宗耀祖,只求她不要祸及家人便罢了。
谢瑾也没想到会突然跟父亲吵翻,她本是抱着和谢葭缓和关系的目的来了,谁知道不但没有达成目标,反而让父女之间的关系变得更加糟糕。眼下她被谢葭当着谢瑶的面扫地出门,别提有多难堪了。谢瑾死死咬着嘴唇,为了不让谢瑶看笑话,腰背挺得笔直,装作云淡风轻地快步走出屋子。结果一钻进自家马车,便控制不住地嚎啕大哭起来……
谢瑾走后,谢瑶怕谢葭余怒未消牵连到自己身上,不敢轻易开口。
谢葭见女儿小心翼翼的样子,好笑地揉了揉她的头,温声道:“阿瑶莫怕,咱们就要回家了。”
“嗯!”看到谢葭让她熟悉的那一面,谢瑶终于放下了心。父女两个谈了谈今天宫里发生的事情,又畅想了一下南下回乡后美好的未来,一顿饭足足吃了一个时辰,谢葭才放她回去。
谢瑶出来的时候,谢葭这里的管事赵斯竟然亲自出来送她。谢瑶推辞不过,只好由着这位父亲身边的大红人跟在她半步之后。经过一番交谈,谢瑶关于赵斯的记忆逐渐清晰起来。这人——好像是个宦官啊?
可看他模样,虽生得白净了些,却没有大多数宦官那般过分谄媚的作态。果真是应了他的名字,是个斯文知趣的,难怪父亲回京没有几天就放心叫他管事。
赵斯送谢瑶出了前院便放慢了脚步,尽管他是净了身的宦官,可毕竟还是前院的人,没有谢葭的吩咐,不好随意到女眷们居住的后院去,他便就此与谢瑶别过。
明月高悬,照亮了谢瑶前行的石子路。夜风中,她小小的身影看起来十分单薄。可她姿态端正优雅,在几个丫鬟的拥簇中,不自觉的便显现出了几分气度。
赵斯恭恭敬敬地目送着谢瑶远去后,他身旁的小宦官一向跟在赵斯手下做事,忍不住多嘴问了一句,“师傅,我弄不明白!大小姐走的时候你都没送半步,怎么反倒对这庶出的四小姐格外恭敬?”
赵斯瞧着斯斯文文的,揍起人来却毫不含糊,劈头盖脸的朝着那小宦官的脑袋上糊了一巴掌,骂道:“你懂什么!大小姐也就是托生到了长公主的肚子里,要不然……”赵斯是从宫里出来的人,什么样的事儿都见过不少。要说出身重要吗?重要!可出身是天定的,改变不了。既然改变不了出身,那就得靠着自己的手段往上爬……
都说三岁看到老,谢府这几个姑娘虽然年纪还小,但他看得明明白白的。谢瑾性情冲动暴躁,不得家主喜爱。谢玥胆小懦弱,上不得台面。只有谢瑶,虽是庶女,但她身上看不到半点被姨娘教坏的痕迹,又在几个子女中最得谢葭宠爱,他们这些下人不赶紧趁着南下之前抱紧谢瑶的大腿,等到了南边,主子们手边儿都有得用的人了,还用得上他们?
小宦官见赵斯欲言又止,正待催问,却见赵斯轻飘飘的白了他一眼道:“没脑子的东西,自个儿琢磨去吧!”
赵斯说的不错,他们这些从京里才跟着主子们的奴才,到了阳夏之后的确容易受到冷落。这不,还没启程呢,谢瑶就寻思起来要不要把屋里的这几个人排查一遍,或者给打发出去。
毕竟早上衣服被毁的事情于她而言虽然只是小事一桩,但有个包藏祸心的人在身边,这种感觉总归是不太好的。
还真是赶了巧,就在他们一家收拾好东西准备南下的时候,忽然出了点儿小变故。眼瞅着就要出发了,谢葭忽然被祖父叫了回去。常氏满心想着回家,见谢葭被叫走了,在马车里坐卧不安,生怕节外生枝。
约莫过了一炷香,府里来了人,一脸为难地请主子们先回府歇着。大病初愈的常氏闻言心中咯噔一声,脸色发白的下了马车。她生怕自己再落到元氏手中,吓得连路都走不稳。谢瑶见了赶紧上前扶她,可她身量不高,只能牵住常氏的手安慰道:“娘,你不用太担心,咱们一定能顺利回家去的!”
常氏觉得入京以后自己这个女儿好像长大了不少,谢瑶这句话虽然没什么根据,可分量却不轻,奇异的让她方才狂跳不止的心脏逐渐恢复了镇定。常氏左手牵着小儿子谢璋,右手牵着谢瑶,谢琅走在前面,母子四人暂时都聚在常氏的院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