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沉修长的手指抵住泛着淡淡光泽的缎面, 慢条斯理地推紧领带,“关于你父亲的那些研究成果,需要给出一份说词,不管是关于现状还是未来的研究。这次的仪式就是最好的机会。”
当然, 他还有别的计划,只是暂时不会告诉她。
“可是, ”卫珈有点急了,“类人情感项目根本就不存在,我能交代些什么?”
仿生人里也有一部分是支持这个项目的,如果得知这个项目的存在只是一个泡影或者谎言……
“这个交给我, 你只需要提到其他的。”赫沉转身看着她,“你是卫城的女儿,也是解开密码链的人,这个角色交给你来担任最合适,而未来你也的确会参与研究项目,不是吗?”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她当然无法再拒绝,只是……“你要怎么处理类人情感项目的事?”
“我会有安排,不用担心。”注视片刻她微微颤动的眼睫,赫沉伸手托住她的脸让她抬头看向自己,“别有什么奇怪的想法和念头。”
说完没有再多谈到别的,而是给了她一个吻。
卫珈刚要运转起来的思绪就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吻给打断了。
赫沉的吻总和他平时给人的感觉完全相反,没有一丝一毫的冷淡和高高在上,也没有那种冷硬与禁欲。每当这种时候,她都只能被炙热的唇齿牵着鼻子走,没有分毫的招架之力。
一吻结束,卫珈急促地调整着呼吸,迷迷糊糊中察觉到男人同样不太平稳的喘息落在耳畔,“今天我不回来,明天一早我会派人来接你。”
末了他又说:“不用担心,一切有我在。”
等赫沉离开后,卫珈回想起他刚才说的那些话,隐隐觉得有些奇怪,但是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她觉得自己应该停止这种思绪过度紧绷的状况,至少不能把赫沉一句安慰她让她不要担心就职仪式的话都想得太复杂。
医疗所的采光很好,然而阳光流泻进来也没有带来太多暖意。一些医护人员匆忙往来,最后隔绝这一切的是急救室门关上的“嘭”一声重响。
卫珈静静地站在门外。她旁边站着莫林,所以她不得不尽力让自己脸上细微的神情变得自然。
虽然她不知道莫林对于路定的真实情况到底知不知情,也不清楚他究竟是不是那个计划的一员,一切都是出于谨慎。
等待的时间不算太漫长,但是处于这样极度安静的环境里一分一秒的流逝都变得难熬。
忽然,急救室的门开了。
路定那位仿生人主医师走出来,神色冷漠,“你们可以进去了。”
“教授没事了?”莫林问。
“那些仪器大概还能维持他二十分钟的生命。”对方没有过多解释,这句话已经足够说明一切了。卫珈迫使自己露出那种该有的难过表情,但是心里又不由得自嘲或许她的演技非常拙劣。
莫林瞪大眼,末了攥紧拳头脚步匆匆地踏进急救室。
那个仿生人还等在门口看着卫珈,眼里的暗示已经非常明显。
卫珈跟着走了进去。
“教授……”莫林俯身在床边,看上去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路定躺在床上,看上去真的就像一个濒死之人,脸色惨败,已经不剩多少活人的生机,那副样子落在卫珈眼里,甚至让她有一瞬间的怀疑——他是真的要死了?之前的事都是假的?
但是某一瞬间路定看向她那种别具意味的眼神像是兜头一盆冷水,让她一下子回到现实。
路定收回目光,耐着性子拍了拍莫林的手臂,笑着说:“人都有生老病死。”
病床上的人说话声音已经很微弱了,莫林必须要俯下身才能听得清。他垂着眼心情格外复杂,最后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出来,只能竭力做出一副红着眼悲痛的模样。
要说对于路定的死他一点不难过是不可能的,毕竟算是他的导师,带着他研究了不少的成果。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但是另一方面,他已经察觉自己有越来越多的观点和路定不能相容,而对方的地位决定了他永远不可能有反抗的一天。
现在他快死了。
莫林知道如果路定死了,自己是最有可能接任研究所负责人位置的人。即便现在研究所的地位已经大不如前,但是至少他不用再看别人眼色行事。
卫珈站在一旁看着路定交代“遗言”,只觉得可笑。
“你出去吧,”路定看上去精力有些不济,“我……我有话想跟珈珈说。”
莫林原本对于卫珈跟进来就有些不满,闻言更是转头带着敌意地瞥了一眼身后的女人,“——有什么是我不能听的吗?”
“一点,关于他父亲的交心话。”
再不甘,莫林也只能直起身,最后一步三回头地出去了。那种对于将死之人的怜悯与不舍也被突然腾起的怀疑所冲淡。
有什么是他不能知道的?关于卫城?难道有什么秘密的研究成果?
他脸色有些不好看。
……
“他不知道你的计划?”这是莫林离开病房后卫珈的第一个问题。
路定撑着身子坐起来,脸上还是那种濒死的病容,但是肢体动作可以看得出已经有力了许多,说话也不再有气无力,“当然不知道。”
“他不是你最信任的助手吗?”
“最信任?”路定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他的野心都写在脸上,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会信任这样一个人?”
只把有野心的人放在身边利用……这确实像是她现在“认识”的那个路定会做出的事情。
卫珈没有再提莫林的事,因为她有预感,路定既然决定在今天、在现在“死”,那么现在或许就要告诉她关于“行动”的时间。
“看来你已经猜到了。”路定靠在床头微微一笑,“是吗?”
“你只需要告诉我,你们需要我什么时候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