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万没有想到,大哥这路被突围逃脱,而她爹那路直接就把君锦之给放了。
这事态变化实在大出我料,我忍不住打断她:“莫非你爹不想做这笔买卖?”
武娉婷道:“我爹并非不愿做买卖,而是在遇到那君锦之后下不了手,而这一切,风离一早便算到了。”
我一时懵了懵,这其中关键点似乎近在眼前,“难道……你爹与君锦之是故交?”
武娉婷颔首,“他年轻时曾受惠于君锦之,虽十多年未见,却把他视作恩人。”
我心中忽然想明白了,“换而言之,风离从一开始就知晓你爹与君锦之的关系,他接近你,故意让你爹一同参与,根本不是为了擒获叛贼,而是……另有所图?”
武娉婷讶然看了我一眼,道:“公主果然心思敏捷。”
那夜,武娉婷的爹认出了故友,这才知道,君锦之身上藏着一个惊天大秘密,这个秘密除了风离之外,天底下还有许许多多人都在虎视眈眈。
而君锦之担忧这个秘密会随着这场追杀而消亡,那么就当真复国无望了。
武娉婷的爹当机立断助他们逃至百里外。
怎料风离忽然出现,君锦之不愿牵连他人,便砍了武娉婷她爹一刀,洋装是厮杀所伤,最终独自携妻逃走。
风离自然不信,却未当场拆穿他们,甚至还假惺惺替武娉婷的爹留下了大夫,自己带着一拨人马继续追。
我问:“你爹既带着君锦之的秘密,为何不找到他的儿子,将真相告诉他呢?”
她停了许久才道:“那时君锦之的儿子不知所踪,我爹只好先回镖局再做打算,谁料没过几日,风离就来了。他想从我爹身上逼问出秘密所在,我爹三缄其口。那夜,他命人杀光了镖局所有人,当着我和爹的面,连同我大哥在内。”
我无法去想象心上人杀光自己至亲的画面,然则武娉婷说起这段的时候越是语调平平,容色淡淡,就越是触目惊心。
“你最终又是如何逃脱的呢?”
武娉婷似笑非笑,“我爹将他所想知道的附耳说予我听,说完了,就自断经脉而死。而我,便成了世上唯一知道秘密之人。”
我默然:“原来如此。风离既然如此想知道秘密所在,自不会伤你性命。”
这凤梨谋人步步算计,手段狠辣而利落,品格更是缺德无良,想到将要与他为敌,我忽觉遍体生寒。
武娉婷见我不吭声,道:“公主怎么不问他为何不将我抓起严刑逼供?”
我摇了摇头:“他深知你恨他,越是逼迫越会同归于尽,若我是他,倒不如放你一马,再暗中派人跟踪你,或许还能从中获取线索,否则,他就算挑断你的手筋脚筋,你也不可能泄露半句。”
武娉婷闭上眼,“这些年,我爹同我说的地方,我一回也没有去过,而他,一次也未曾出现过,但我知道总有一日,他会亲自来找我,那时,我会杀了他。”
我不敢戳穿武娉婷就凭你怎么可能杀的了这样可怖之人。
不过武娉婷道尽所有后思路很快转回刚才的问题:“公主方才说,采蜜是你的贴身宫女,这样说来,风离与公主或是有所瓜葛?”
我叹了叹,“所有有可能性之人都想过了,实在没有头绪。”
“那么……公主为何费尽心思重查此案?”
我瞟了她一眼,“当年你是否把犬粮给了那个采蜜,一路追踪君锦之之子?”
武娉婷坦然道:“不错。”
我犹豫须臾,合上扇面,“武姑娘,我说了你可莫要冲动。采蜜几日前出现了,这些年一度诈死,我想,均是那风离公子一手策划的。”
武娉婷冷若冰山的面孔终于绷不住了,“她现在何处?!”
我道:“你放心,她正安然住在公主府内,暂时未有动静。不过武姑娘,恕我直言,那风离诡计多端,且在暗处不动声色,即便找上门去,只怕也问不出半点他的消息,若想引蛇出洞,为今只有一计。”
武娉婷凝住眼,“公主请说。”
我起身,走近她一些:“请君入瓮。”
窗外孤月寒鸦,我将我的计策和盘托出。武娉婷听完后很久没有说话,可即便再艰难,她终究还是做出了抉择:“好。”
我深深盯着她,“也许会死。”
她淡淡的笑了笑。
“公主可曾体会过绝望?当老天将所有一切慢慢夺走,你却无能为力时,便会明白,未知生时痛,何惧死后苦。”
这种反问比拟句听得我寒毛莫名其妙的竖起。
一点残月入屋。
我瞧着天色更浓,想着今日也只能到此为止。
临走前想起一事,遂问她:“你可知君锦之藏起来的东西究竟是什么?能让风离如此紧张,令你爹到死也不肯透露?”
武娉婷飘飘然道:“谁知道呢?但他既为前朝皇族,所藏之物应当不容小觑。”
我的心漏跳一拍,几乎以为自己是幻听,“你、你说谁是前朝皇族?”
她见我手抖的脸扇柄都握不稳,颇有些困惑不解,“怎么,公主莫非不知君锦之乃是前朝瑞王么?”
烛火啪嗒一声响。
多日以来,萦绕在心中的迷雾忽然被剥开,我倏尔抬眼,自武娉婷的眼中望见了惊慌失措的自己。
君锦之是前朝瑞王,宋郎生是前朝瑞王之子。
如果是这样。
当真是这样。